就在他们疑神疑鬼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雪坡后面,忽然传来一阵狗的低吠。
紧接着,就是“嗷呜”一声短促的惨叫。
两人吓得一激灵,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扫了过去。
雪坡后面,什么都没有。
“刚……刚才那是什么声?”张全的牙齿都在打架。
“像……像是狗被啥东西给咬了脖子!”老三也听见了,他握紧了砍刀,一步步朝雪坡后面挪过去。
两人壮着胆子绕过雪坡,手电光下,只见雪地上有几滩凌乱的血迹,血迹旁边,是一串熟悉的狗爪印,一直延伸向更深的林子里。
而他们一直追踪的那两串脚印,在这里,彻底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从林子深处吹来,风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还有一种……让他们汗毛倒竖的骚臭味。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极致的恐惧。
这不是人血的味道。
这是大型野兽捕食后留下的气味!
“跑!”
老三最先反应过来,怪叫一声,扔下砍刀,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狂奔。
张全也连滚带爬地从地上弹起来,跟着亡命飞奔。
他们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八牛弩,什么老山君,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两人刚跑出没多远,身后,那片黑暗的密林深处,猛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吼——!”
那声音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威严和暴虐,仿佛整座山梁都在这声咆哮中颤抖。
树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掉,脚下的地面都在嗡嗡作响。
老三只觉得两腿一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狗啃泥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雪地里。
他回头一看,张全已经超过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头都没回一下。
“张全!你个王八蛋,等等我!”老三发出绝望的哭喊。
可回答他的,是又一声更近、更清晰的咆哮。
那声音,仿佛就在他身后几十米的地方炸响。
“山神爷发怒了!山神爷饶命啊!”
老三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前跑,连背上沉重的背包都顾不上要了,使劲一挣,把背包甩在了雪地里,哭爹喊娘地追赶张全的背影。
山梁的最高处,陈放静静地趴在雪地里,五条狗呈半圆形将他护在身后,一动不动。
刚才那声凄厉的惨叫,是他模仿出来的。
用的是一片桦树皮卷成的小哨子,吹出的声音,像极了野猪被捕兽夹夹住时的哀嚎。
这是一个专门用来吸引顶级掠食者的声音陷阱。
他赌这片区域的主人,那头真正的老山君,不会容忍自己的领地里出现别的猎食者。
他赌对了。
那一声虎啸,就是最好的回答。
看着那两个连滚带爬、屁滚尿流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陈放没有动。
他带着犬群,在原地趴了足足半个钟头,直到确认那头老虎已经离开。
他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他走到老三丢下的那个背包前,解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拆解开的八牛弩零件,还有一些压缩饼干和一壶水。
他又顺着痕迹,找到了张全慌乱中丢下的另一个背包,里面是剩下的弩机部件。
这伙盗猎贼,算是彻底栽了。
两个被他亲手解决,另外两个,被吓破了胆。
就算能活着跑出这片老林子,这辈子恐怕也不敢再踏足一步。
陈放将散落的弩机零件重新收集起来,那些笨重的木头基座他没要。
只把最核心、技术含量最高的复合弓臂和那个缠绕着钢丝绳的绞盘机括,用帆布仔细包好。
这东西,是杀人的利器,也是顶级的工艺品,就这么扔在山里,他不放心。
将几十斤重的包裹斜挎在身上。
他拍了拍狗子们的脑袋,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回家。”
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陈放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斜挎在身上的帆布包裹,里面几十斤重的金属零件硌得他后背生疼。
一夜的奔袭、算计、搏杀,身体里的能量早就被榨干,现在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撑着。
五条狗紧紧跟在他身边,没了平日里的活泛,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脚爪在雪地上拖出疲惫的痕迹。
村子就在眼前。
陈放没走大路,而是绕到村西头,顺着一排歪歪扭扭的篱笆墙,进了知青点后院的柴火垛。
他不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生怕惊醒村里任何一个人。
“吱呀——”
推开知青点土屋的门,一股混杂着汗臭和霉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炕上,赵卫东和吴卫国睡得正沉,鼾声此起彼伏。
陈放轻轻关上门,将自己和犬群与外界隔绝开。
他顾不上喝一口热水,也顾不上去感受屋里的暖意,放下背上那个沉重的包裹,第一时间蹲了下来。
“黑煞。”
他低声唤道。
那头黑色的猛犬呜咽一声,顺从地趴下,露出胸口。
之前还算平整的伤处,此刻一片青紫肿胀,中间几道血口子微微外翻,周围的毛发被凝固的血块黏成一绺一绺的,看着触目惊心。
陈放的动作很轻,他先用温水浸湿了布巾,一点点将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泥土擦拭干净。
黑煞疼得浑身肌肉紧绷,尾巴不安地拍打着地面。
但它没叫,只是把大脑袋埋进前爪,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哼唧。
陈放从瓦罐里刮出黑色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在每一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依次检查了其他几条狗。
幽灵和踏雪只是有些爪垫磨伤,雷达精神萎靡,追风则一直在警惕地舔舐着前腿的一处刮伤。
确认它们都没有大碍,陈放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床铺边,从床底下取出之前存放的肉干,一一分给了追风它们。
看着它们吃得香甜,陈放那张紧绷了一夜的脸,才终于松弛下来。
他自己撕了一小块熏好的肉干,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又硬又咸,没什么滋味,但能补充急需的盐分和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