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己的刀把子
赵七带来的消息，像根鱼刺卡在陈小乐喉咙里，不致命，但膈应人。
他原本以为对手是盘踞在县衙里的老狐狸，或者是赵德柱那种有头有脸的乡绅，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居然是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这帮所谓的“粪霸”、“垃圾头子”，名头难听，手段下作，可就像鞋底黏上的口香糖，甩不掉，还恶心你一路。
光靠王捕头和他手下那几个衙役，显然不够用了。衙役们有固定的巡逻路线和职责，不可能天天钉在城西那片工地上。而且，这帮老油子，跟地方上三教九流的人多少都有些牵扯，用起来未必顺手。
“得有自己的刀把子。”陈小乐在心里下了决心。这刀把子，得足够锋利，还得完全听自己的话。
人选是现成的——工地上的流民。
这些人，是他陈小乐给了活路，让他们能吃上饱饭。论忠心，比县衙里那些阳奉阴违的老吏强了不知多少倍。而且他们身强力壮，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的饭碗，动起手来绝不会含糊。
第二天，陈小乐把王捕头叫到一边，塞给他一小锭银子。
“王捕头，麻烦你个事儿。”陈小乐压低声音，“你在工地上帮我物色二十个人，要身板结实、手脚利索、家里负担不重、嘴巴严实的。就说……县衙要组建一支‘工程护卫队’，负责维护工地秩序，防范宵小，待遇从优，一天管三顿饭，再加五文钱。”
王捕头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心领神会：“师爷放心，这事儿包在俺身上！保证给您挑些好手！”他早就看那些暗地里捣鬼的家伙不顺眼了。
没出两天，王捕头就领着二十条精壮汉子站在了陈小乐面前。一个个虽然面有菜色，但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想要抓住机会的狠劲儿。陈小乐认得其中几个，都是干活最卖力、被他发过奖金的小组长。
“诸位乡亲，”陈小乐站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下面这群未来的班底，“把你们挑出来，是因为信得过你们！咱们这排污渠，是给咱们自己，给子孙后代谋福利的好事！可现在，有人看不得咱们好，在背地里使坏！泼大粪，断咱们的活路！”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你们说，能答应吗？”
“不答应！”底下响起参差不齐但充满怒意的回应。断人活路如同杀人父母，更何况这活路还是陈师爷给的。
“好！”陈小乐点点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工程护卫队’！白天轮班在工地巡逻，晚上给我盯紧了那些刚修好的沟渠和公厕！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先给我按住再说！出了事，有我陈小乐顶着！”
他目光扫过众人：“只要干得好，一天三顿饭，五文钱，一分不会少！干得特别出力的，我另有重赏！但是，谁要是偷奸耍滑，或者仗势欺压良善，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愿听师爷差遣！”众人齐声吼道，声音比刚才整齐洪亮了不少。一天五文钱，在这年头，对流民来说简直是不敢想的高薪了！
陈小乐把这支新队伍交给王捕头代为操练，主要是教点简单的队列和擒拿技巧，关键是让他们形成纪律。王捕头本身就是行伍出身，干这个得心应手。
“护卫队”成立的第二天晚上，就立了功。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趁着夜色，拎着木桶又想往新修的公厕墙上泼粪，被埋伏在附近的四个护卫队员逮个正着。一顿拳脚之后，两个泼皮被捆成了粽子，丢在了陈小乐面前。
陈小乐没审他们，直接让王捕头以“破坏公物、扰乱治安”的罪名，将这俩人扔进了县衙大牢，先关上几天杀杀威风。
这一手，效果立竿见影。
城西地界上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牛鬼蛇神，顿时消停了不少。他们欺负老实百姓可以，但面对这支明显不好惹、而且有官方背景的“护卫队”，心里也得掂量掂量。为了点垃圾粪水的利益，跟县衙正面对上，值不值得？
工地上的秩序为之一肃，流民们干活也更加安心了。
陈小乐趁着这股势头，正式在负责工程记录和物资调拨的几个小吏中，推行了“绩效考核”的试点。他将工作量化，制定了简单的考核标准，干得好、出错少的，月底就能拿到一笔额外的“绩效奖金”。
一开始，那几个小吏也是怨声载道，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可当月底，两个平日里做事最仔细、从无错漏的年轻书吏，真的拿到了一笔相当于他们半个月薪俸的奖金时，所有人的态度都变了。
原来干好干坏，真的不一样！
虽然嘴上不说，但这几个试点岗位的办事效率和严谨程度，肉眼可见地提高了。这个消息，像一阵风似的，悄悄在县衙其他吏员中传开了，引发了不少暗地里的议论。
有人不屑，觉得这是哗众取宠。有人心动，琢磨着自己要是也能被考核，是不是也能多拿钱。当然，更多的是刘书吏、孙书吏那些老油条的警惕和不安——这陈小乐，的手是越伸越长了！
陈小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不在乎那些人背后怎么骂他，他只要看到实际的变化。这绩效考核就像一颗石子，他要看看，在这潭死水里，能激起多大的涟漪。
手里有了“护卫队”这把刀，衙门里也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陈小乐感觉自己的底气足了不少。
他站在渐渐变得整洁的城西街道上，看着远处已经初具规模的排污渠，心里盘算着：等这排污渠全部完工，白糖生意再扩大规模，积累了足够的资本和声望，或许就可以推动下一步的计划了——比如，建个真正的工坊，搞点更来钱的产业？
就在这时，苏小小派人送来口信，说是有要事相商，约他在清茗轩见面。
陈小乐心中一动，苏小小一般不会主动约他在外面见面，看来是真有重要事情。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张衙役吩咐道：“我去趟清茗轩，工地这边你多盯着点。”
不知怎的，他有一种预感，苏小小带来的消息，可能会让这刚刚平静一点的清河县，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