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空城计
立陶宛，克莱佩达港。
深夜的寒风从波罗的海呼啸而来，裹挟着咸腥的水汽和远洋货轮低沉的汽笛声，抽打着第三号码头——“老渔港”区废弃的仓库和吊车骨架。
这里灯光稀疏，只有几盏残破的路灯在浓重的海雾中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如同濒死者的眼瞳。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腐蚀金属的锈味、陈年鱼获腐烂的腥臭，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非法交易的紧张气息。
在距离码头约一公里外的一处废弃灯塔顶端，“幽影”的侦察小组建立了临时观测点。
寒风从了望台的破窗灌入，带着刺骨的湿冷。
戴维斯趴伏在冰冷的混凝土平台上，他的“干预”m200狙击步枪架设在窗口，枪身覆盖着厚重的伪装网。
他透过高倍率狙击镜，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一寸寸地扫描着迷雾笼罩的码头。
他的呼吸平稳悠长，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细微的白雾，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观测手“公爵”伊万·彼得洛维奇蜷缩在一旁，面前展开的便携式指挥终端屏幕上，分割着热成像、微光增强以及信号频谱分析等多个界面。
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眉头紧锁。
“热信号显示码头区有零星活动，但都是无规律的流浪动物或小型啮齿类……没有成规模的人类热源。”
“公爵”的声音带着困惑，通过骨传导耳机传入戴维斯和远在安全屋的凌风耳中，“信号监控……捕捉到一些杂乱的民用频段，但没有发现与‘屠夫’或已知‘商人’节点特征匹配的加密信号。”
这不对劲。根据“屠夫”与“商人”短暂接触后信号消失的指向，以及“渔港”这个代号，交易地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里。
但此刻的“老渔港”，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安全屋内，凌风站在主屏幕前，看着戴维斯头盔摄像头传回的、雾气昭昭的寂静码头画面，眉头紧锁。
他的直觉在疯狂预警。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继续观察，提高警惕。”
凌风命令道，他的声音透过频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墓碑’，你那边情况如何？”
在码头外围更远处的集卡停车场，“墓碑”马库斯·霍夫曼带领的快速反应小组隐藏在几辆废弃的货柜车阴影中。
汉森的榴弹发射器已经就位，约翰逊检查着mp7冲锋枪的消音器，眼神冰冷。
“外围无异常，‘墓碑’报告。连只多余的野猫都没有。”
“墓碑”低沉的声音传来，“感觉……像是被人提前清场了。”
清场？
凌风脑中灵光一闪！
是了！
如果是“商人”主导的交易，以他表现出的谨慎和老辣，怎么可能选择一个毫无遮蔽、易于被监控的露天码头进行？他一定会清理掉无关人员，甚至可能……布置陷阱！
“戴维斯，‘公爵’，重点检查码头水域！尤其是那些可以隐藏小型船只或者进行水下作业的区域！”
凌风立刻下令，他想起维克托曾提及，某些特殊运输会采用半潜式驳船或经过伪装的潜艇！
“明白！”
戴维斯立刻调整狙击镜焦距，开始仔细搜索波光粼粼（在微光夜视仪下呈现为一片惨绿）、被雾气笼罩的海面。
“公爵”也切换了扫描模式，尝试探测水下的异常声呐或磁场信号。
几分钟后，戴维斯突然低呼：“指挥官！三点钟方向，距岸约三百米，那艘废弃的挖泥船旁边！有情况！”
狙击镜的十字线牢牢锁定在那艘锈迹斑斑、如同搁浅巨兽般的挖泥船旁。
在水面之下，一个模糊的、与周围环境色温略有差异的长条形阴影若隐若现！那绝不是自然形成的暗礁！
“水下有物体！体积不小！”
“公爵”也确认道，他的声呐探测界面出现了清晰的反馈信号，“不是常规船只……形状更接近……小型潜艇或者特种运输潜航器！”
目标出现了！
但不在岸上，而是在水下！
“他们可能在水下完成交易！”
“墓碑”的声音带着震惊。
就在这时，“公爵”的频谱仪突然发出一阵急促但短暂的蜂鸣！
“捕捉到一次超高频、极短暂的定向激光通讯信号！源头发射自那艘挖泥船的高处！接收方……信号指向水下那个阴影！”
“公爵”快速汇报，“通讯内容无法破译，但模式……是典型的单向数据传递，很可能是交易清单或者验证信息！”
交易已经开始了！
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进行着！
“怎么办，指挥官？”
“墓碑”的声音带着请示，“强攻水下目标不现实，我们缺乏装备。攻击挖泥船？但那可能只是信号中转站。”
凌风的大脑飞速运转。
攻击挖泥船，只会打草惊蛇，水下运输器会立刻潜逃。等待交易完成？那他们可能永远失去追踪这批“烫手山芋”的机会。
必须做出决断！
“所有单位注意！”
凌风的声音冷静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这不是一场需要武力拦截的战斗，这是一次情报获取行动！我们的目标变更：确认交易物品，并追踪水下运输器的最终去向！”
他看向“公爵”：“‘公爵’，能否尝试捕捉他们下一次激光通讯？或者，在水下运输器离开时，设法在其外壳上附着微型追踪信标？”
“激光通讯是定向的，极难拦截……”
“公爵”语速飞快，“追踪信标……需要近距离投放，风险极大，而且需要特制的磁吸或水下水箭投射装置，我们……没有准备！”
资源限制！
凌风感到一阵焦灼。
他们想到了交易地点，却没想到交易方式如此刁钻！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戴维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指挥官……水下阴影……它在移动！非常缓慢，正在向港外方向潜航！它要走了！”
“盯住它！‘公爵’，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卫星和附近海域的监控资源，给我牢牢锁死它！哪怕只是大致方向！”凌风吼道。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目标在黑暗中悄然离去，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黑鱼，重新融入深邃的波罗的海。
几分钟后，水下阴影的信号彻底消失在更广阔的海域背景噪音中。
“跟丢了……”
“公爵”颓然道，声音充满了不甘。
码头依旧死寂，挖泥船上的激光信号也再未亮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影。
凌风站在指挥屏幕前，看着恢复平静的码头画面，拳头悄然握紧。
他们成功预判了地点，却败给了对手更高明的交易手段和超出预期的运输方式。
“商人”……又一次展现了其深不可测的能量和谨慎。
这次失败，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每一个“幽影”成员的心头。
但他们也确认了一点——“屠夫”交易的“烫手山芋”确实存在，并且已经被“商人”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