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残兵之魂
爆炸的余音仍在耳道内嗡鸣，如同一条顽固的寄生虫，啃噬着人的理智。
浓烈的硝烟与血腥味混合着燃烧的橡胶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
凌风所在的悍马已经彻底失去了机动能力，歪斜地停靠在街角，依靠着残破的墙体作为最后的掩体。
车厢里，侥幸生还的士兵们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混杂着油彩、汗水和刚刚溅上的、尚带温热的血点。眼神里最初的惊恐尚未完全褪去，却又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对刚刚那个发出冷静指令声音的依赖。
“清点人数！检查弹药！”
凌风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死寂，依旧稳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迅速扫视车厢，连同自己和戴维斯，原本满载的士兵只剩下六人，个个带伤，轻重不一。
“戴维斯，你和我，建立交叉火力点，封锁前方主干道和右侧小巷。”
“汉森，盯着左侧楼顶，有动静直接报告，别浪费子弹。”
“约翰逊，你伤势最轻，收集所有能用的弹药和手雷，集中分配！”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迅速将这几个惊魂未定的士兵重新组织起来。
没有人质疑，在刚刚那场地狱般的伏击中，是这个代号“幽灵”的男人，用近乎预知般的指挥把他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此刻所有人似是打定了主意，他的命令就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戴维斯动作最快，他一把扯下打空的弹链，从牺牲的队友身上扒下几个满弹匣塞进战术背心，随即端起他的m249，匍匐到车厢尾部破损处，枪口死死瞄向外界。
那个名叫约翰逊的年轻列兵，忍着胳膊被弹片划伤的疼痛，开始默默地在尸体和散落的装备中翻找。
凌风自己则半蹲在驾驶室后方，利用m4A1上的AcoG瞄准镜，仔细地扫描着街道。
视野里一片狼藉，燃烧的车辆残骸如同巨大的火炬，黑烟滚滚，遮蔽了部分天空。
叛军的火力似乎因为失去了明确目标而暂时稀疏下来，但零星的冷枪依旧不时从各个角落射出，打在悍马的车身上，溅起刺眼的火星。
他知道，这短暂的平静只是假象。敌人正在重新组织，下一次攻击只会更加猛烈。
“嘿，‘幽灵’”
戴维斯压低声音，头也不回地问，“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等死吗？”
“等死不是选项。”
凌风冷静地回答，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战场，“车队主力凶多吉少，救援短时间内不可能到达。我们必须靠自己突围，向预定的市政厅方向靠拢。”
“突围？就凭我们这几个？”
另一个脸上带着稚气，名叫米勒的士兵声音发颤。
凌风转过头，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惶恐的脸。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决绝。“听着，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留在这里，等敌人准备好，我们连一分钟都撑不住。只有移动，才有生机。相信我，也相信你们自己手里的枪。”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士兵们看着他沾满污渍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心中的慌乱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声从侧后方传来。
“谁？！”戴维斯猛地调转枪口。
“别开枪！自己人！”
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只见七八个同样狼狈不堪的美军士兵，在一个身材高大、留着近乎光头短发的中年军士长带领下，利用残垣断壁作为掩护，快速向他们靠拢。
凌风眼神微凝，抬手示意戴维斯放松警戒。
他认出了领头的那人——马库斯·“墓碑”·威廉姆斯，游骑兵三营b连的资深军士长，以性格强硬、战术老辣着称。
在原主的记忆碎片里，这是一个值得尊敬但也极难相处的老兵。
“墓碑”带着他的人迅速钻入凌风他们建立的这个临时掩体后。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国字脸，下巴线条硬朗，一道浅浅的疤痕从左边眉骨划过，直到颧骨，为他平添了几分凶悍。他的眼神如同鹰隼，迅速扫过凌风几人，尤其是在凌风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
“刚才是谁在指挥？”“墓碑”开门见山，声音像砂纸摩擦。
“是我。”凌风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墓碑”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凌风的年轻出乎他的意料。“你？哪个部分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凌风，代号‘幽灵’，临时加强过来的。”
凌风言简意赅，“情况紧急，军士长，我们现在有十一个人，轻武器，弹药有限，被困在敌包围圈中心。”
“废话...”
“墓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指了指外面，“老子知道情况。你的计划？”
他没有纠结于凌风的身份，战场上，能带人活下去的就是爷。
“不能固守。必须趁敌人合围完成前，向西北方向，穿过‘集市区’突围。那里的建筑更密集，有利于我们隐蔽和周旋。”
凌风快速说道，同时用手指在沾满灰尘的车身上简单划出了路线。
“集市区？”
“墓碑”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那里是老鼠窝，地形复杂，敌人肯定也布了重兵。”
“正因如此，他们可能想不到我们敢往那里钻。总比留在这片开阔地当靶子强。”
凌风语气笃定，“我们需要一支火力小组在前开路，一支断后，其他人居中策应。交替掩护，快速通过。”
“墓碑”盯着凌风看了几秒，似乎在评估这个年轻士兵的疯狂计划和他的能力。
最终，他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好！你指挥，我带人断后。我的人信得过。”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在死亡的威胁下达成了最直接的默契。
简单的战术布置后，这支由凌风临时整合的十一人残兵小队，开始了绝望的突围。
凌风一马当先，戴维斯紧随其后，两人组成尖兵。他们如同幽灵般在断壁残垣间穿梭，m4A1和m249时刻处于待击发状态。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远处不时传来爆炸和交火声，提醒着他们战斗远未结束。
进入所谓的“集市区”，景象更加破败。狭窄的巷道两侧是低矮的店铺，招牌歪斜，货物散落一地，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阳光被密集的建筑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危机四伏。
“左侧巷口，两个，持AK。”
凌风的声音在单兵通讯器里低沉响起。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戴维斯的m249发出了咆哮，长长的火舌瞬间封锁了巷口，将那两名试图探头射击的叛军压了回去。
“前进！”
凌风低喝，同时一个精准的点射，将右侧二楼一个刚刚举起火箭筒的身影击倒。
小队快速通过交叉路口，身后“墓碑”带领的断后小组立刻跟上，警惕地防范着后方和侧翼。
然而，叛军并非毫无准备。就在小队深入集市区腹地，经过一个相对开阔的小广场时，异变陡生！
哒哒哒哒——！
一挺隐藏在广场对面钟楼上的pKm机枪突然开火，炽热的弹雨如同镰刀般扫过地面，瞬间将小队压制在几处残破的矮墙和摊位后面。
碎石和木屑四处飞溅，压得人抬不起头。
“妈的！有重机枪！”戴维斯死死趴在一个倒塌的石磨后面，子弹打在磨盘上，崩出无数碎屑。
“烟雾弹！掩护！”凌风暴喝。
两枚m18烟雾弹被奋力掷出，浓郁的灰色烟雾迅速在广场上弥漫开来，暂时遮蔽了机枪手的视线。
但敌人不止一处。两侧的巷道里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显然，更多的叛军正在向这里合围。
“他们想包饺子！”“墓碑”在通讯器里吼道，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一旦被彻底包围，他们这点人根本不够塞牙缝。
凌风的大脑飞速运转。
烟雾弹争取的时间有限，钟楼的机枪是最大的威胁，必须拔掉！但强攻钟楼等于送死...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广场，最终定格在钟楼下方，一辆被炸毁后侧翻的皮卡车上。车斗里，似乎散落着几个绿色的箱子——可能是叛军遗留的弹药，其中...好像有RpG？！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戴维斯！持续火力，压制钟楼窗口，别让他抬头！”
“墓碑！带你的人，用手雷和火力挡住两侧巷口的敌人，给我三十秒！”
凌风语速极快，同时猛地从掩体后跃出，借助烟雾的掩护，以之字形路线疯狂冲向那辆侧翻的皮卡！
“幽灵！你疯了？！”戴维斯的惊呼声在耳机里响起。
子弹“嗖嗖”地从他身边掠过，打在地面上激起一连串的尘土。
凌风能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擦着皮肤掠过。他扑到皮卡车后，剧烈地喘息着，迅速检查车斗。
果然！一具RpG-7发射器，旁边还有两枚火箭弹！
他毫不犹豫地扛起发射器，快速装填。沉重的感觉压在肩上，却带来了一丝决绝的力量。
烟雾正在变淡！钟楼上的机枪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盲目地向烟雾区域扫射。
没有时间瞄准了！
纯粹依靠前世的肌肉记忆和此刻超越常人的战场直觉，凌风猛地站起，肩扛RpG，对准钟楼那个不断喷吐火舌的窗口！
就在他扣下扳机的瞬间——
嗡...
那种奇异的掌控感再次降临！【超感指挥时间】！
世界在他眼中再次变慢。他不仅“看”到了火箭弹的预计轨迹，更“感知”到钟楼机枪手下意识调整枪口的微弱趋势，以及两侧巷口，敌人即将投掷手雷的动作！
“墓碑！左侧巷口，手雷！快退！”他在扣动扳机的同时，对着麦克风狂吼。
轰——！
火箭弹拖着耀眼的尾焰，呼啸着离膛而出，精准地钻入了钟楼的那个窗口！
紧接着是一声更加猛烈的爆炸，整个钟楼上半部分都被炸开一个大洞，机枪瞬间哑火。
几乎在同一时间，“墓碑”那边传来一声爆炸和几声闷哼，但得益于凌风的预警，他们避开了最致命的中心区域，只是被冲击波震得气血翻涌。
“清理两侧！快速通过广场！”
凌风丢开发射筒，重新端起m4A1，声音因为刚才的爆发而略显沙哑，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胜利意味。
残存的小队成员爆发出惊人的效率，在“墓碑”的指挥下，迅速用精准的火力清理了失去重机枪掩护、陷入短暂混乱的巷口敌人。
十一人，如同浴火的尖刀，硬生生从包围圈中最薄弱的一环捅了出去，冲进了集市区更深、更复杂的建筑群中，暂时甩开了追兵。
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废墟后，小队再次停下短暂休整。
“墓碑”走到凌风面前，他脸上的油彩被汗水和灰尘糊在一起，那道疤痕显得更加狰狞。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拳头，重重地捶了一下凌风的胸口。
然后，他环顾身边仅存的、个个带伤却眼神坚定的士兵，最后目光回到凌风身上，低沉而清晰地说道：
“从现在起，这小子的话，就是我的命令。都听明白了？”
士兵们，包括戴维斯，都默默点头，看向凌风的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近乎崇拜的信服。
凌风迎着“墓碑”的目光，微微颔首。
他知道，这支被打残的游骑兵，暂时被他捏合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