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京城本应灯火如昼,游人如织。然而林府门前,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凝重。天色未明,车马已备,林如海一身钦差官服,在晨雾中更显清瘦挺拔。
贾敏为他正了正衣冠,动作轻柔,指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老爷,一切小心。”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一句。她将一枚亲手绣制的、内里暗藏了几片特殊处理过、蕴有她本源生机的紫玉葡萄叶的香囊,塞进他贴身的袖袋里。
林如海深深看她一眼,目光复杂,有担忧,有不舍,更有托付。“家里,辛苦夫人了。”他握了握她的手,转身,毅然登上了马车。护卫们神情肃穆,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声响,车队缓缓驶离了林府,融入尚未苏醒的街道尽头。
贾敏立在门前,直到感知中那属于林如海的气息彻底远去,消失在京城庞大繁杂的气场之外。寒风卷着残雪,吹动她的裙摆,她却感觉不到冷,胸中只有一片沉静如水的决然。
送走林如海,阖府上下仿佛都明白进入了非常时期。仆从们行事更加谨慎,连最跳脱的青瑶和青珏,似乎也感应到气氛不同,乖巧了许多,只在主院附近玩耍,绝不踏出二门。
贾敏的草木灵识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起来。她不再仅仅是被动接收信息,而是开始主动编织她的防御与预警网络。林府内,每一株树木,每一丛花草,甚至墙角背阴处的苔藓,都被她赋予了更敏锐的“感知”。府外,她借助那些监视者尚未察觉的、更远距离的植物,反向监控着他们的动向。
她“看”到,在林如海离京后,那些监视的目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肆无忌惮。甚至有两股带着明显煞气的身影,试图在夜间潜入林府探查,被她悄然催动庭院中一丛带刺蔷薇的藤蔓,在黑暗中制造出细微响动,引来了巡夜护卫,惊退了对方。
与此同时,她也分出一缕心神,遥遥感应着南方。那枚香囊如同一个微弱的信标,让她能模糊感知到林如海一行的大致方位和状态。起初几日,信号平稳,队伍行进顺利。但就在他们即将进入两淮地界时,贾敏敏锐地察觉到,香囊传来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带着淡淡的……阴湿秽气。
不是刀兵之险,更像是……盘外之招?贾敏心中一沉。对方果然不肯让林如海安稳抵达扬州。
她无法直接传递信息,却能通过草木本源之力,对那枚香囊进行微弱的“加持”。她闭目凝神,将一股精纯的、带有清心辟秽效用的生机,隔空渡去。千里之遥,此举消耗极大,片刻后,她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但感知中,那丝秽气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京城这边,流言再起。这次不再是针对林如海,而是直指林府内部。先是有人在市井散布,说林家小公子青珏体弱,恐是先天不足,难养大;接着又隐隐传出,林家夫人贾敏自林大人离京后便忧思成疾,卧床不起。
这些流言恶毒之处在于,它们并非空穴来风。青珏确实比同龄孩子稍显文弱,贾敏近日也因心神消耗而面色略显苍白。对方显然是想从心理上瓦解林府的防线,制造恐慌。
贾敏闻之,只是冷笑。她非但没有如对方所愿“病倒”,反而在几日后,一场宗室命妇举办的赏梅宴上,带着青瑶、青珏盛装出席。她气色红润,言谈从容,青瑶活泼伶俐,青珏虽安静,但小脸白皙干净,眼神清亮,被贾敏抱在怀里,并无半分病态。母子三人的出现,无声地击碎了所有流言。
宴席间,贾敏端坐席上,看似在欣赏雪中红梅,灵识却已悄然笼罩整个园子。她“听”到某位夫人状似关切地询问她身体,心念里却带着打探;“看”到某个丫鬟故意引着青瑶往结冰的湖边去,被她提前示意自家的嬷嬷紧紧跟上,未能得逞。
回府的马车上,青瑶依偎着母亲,小声道:“母亲,今天那个穿绿衣服的姐姐,老想带我去看冰鱼,我不喜欢她。”
贾敏心中一震,轻轻搂住女儿。孩子的直觉有时比大人的判断更敏锐。她抚摸着青瑶的头发,柔声道:“瑶儿做得对,不认识的人,不要随便跟她走。”
将孩子们安顿睡下后,贾敏独自站在庭院中。夜空澄澈,寒星点点。她将手按在那一株老桂树粗糙的树干上,感受着京城地脉深处传来的微弱波动,也感受着南方那枚香囊传来的、依旧平稳但似乎笼罩在一层无形压力下的气息。
林如海在明处应对风雨,她在暗处守护家园。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比拼的是耐心、是智慧、是底牌。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碧光闪过,墙角一丛看似枯萎的藤蔓,悄然抽出几丝几乎看不见的坚韧新芽,如同布下的天罗地网,等待着任何敢于伸向林府的触爪。
风暴已至,她已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