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堡,“末影”据点核心室。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迷雾的、由数据与策略构成的紧张感。柔和而稳定的光源从天花板上的生物荧光苔藓板洒下,照亮了中央巨大的、由沙盘与光屏交织而成的战术桌。陈末静立桌旁,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视网膜上,淡蓝色的情报UI界面与王桐刚刚汇总来的市场流水数据交错浮现。
【今日情报(3\/5)】
【危机】:白鹿堡外城区,“净化派”秘密集会点将于今夜子时举行一场“净化仪式”,可能引发局部规则扰动。
【人物】:“铁匠”雷震对最新一批“秩序合金”的强度表示“非常满意”。
【隐秘】:流通于黑市的部分未注册净化药剂,其有效成分源自一种只生长在重度规则污染区的变异苔藓,长期服用将导致不可逆的精神依赖与躯体结晶化。
第三条情报,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了陈末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向刚刚汇报完的王桐,以及一旁凝神细听的沈心。
“消息确认了?”陈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这充满科技感的房间里回荡。
“确认了,陈哥。”王桐拍了拍手中的纸质笔记本——在这个电子设备时灵时不灵的年代,最原始的记录方式反而最可靠。“根据‘暗鼠’灰尾那边提供的线索,加上我们的人在外城区三个黑市交易点的蹲守,可以确定,‘净化派’那群神棍,超过六成的活动经费,来源于这种灰色药剂的销售。他们称之为‘圣尘’。”
沈心纤细的眉宇间凝结着一抹忧色:“‘圣尘’……名字倒是充满欺骗性。根据陈先生您之前共享的情报,以及我们农科站的初步分析,这种变异苔藓的萃取物,确实能在短时间内刺激精神,产生一种类似‘被净化’的愉悦感,但代价……”她顿了顿,似乎不忍说下去,“……是燃烧服用者的生命潜力,最终使其变成一具包裹在晶体外壳下的空壳。这比单纯的怪物杀戮,更令人不寒而栗。”
“用希望包装绝望,用救赎推行毁灭。典型的邪教手段。”陈末的评论冰冷而精准,不带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在分析一份失真的财报。“他们利用恐惧(迷雾)吸引信众,再用虚假的慰藉(圣尘)控制并榨干他们,形成闭环。很‘高效’的商业模式,如果忽略其反人类本质的话。”
他转向战术桌,手指在光屏上快速划动,调出白鹿堡及周边区域的物资流动图谱。代表着“净化派”资金流向的红色线条,如同寄生在主体血管上的水蛭,触目惊心。
“直接武力清剿,成本过高,且容易引发大规模骚乱,正中了‘归一会’希望我们从内部瓦解的下怀。”陈末的语调平稳,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既然他们是‘公司’,那我们就用‘市场’的手段,让他们破产。”
王桐挠了挠头:“经济封锁?陈哥,这玩意儿听起来文绉绉的,能比拳头好使?”
“拳头摧毁的是肉体,而经济扼杀的是根基。”陈末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净化派’的核心并非那些被洗脑的底层信众,而是靠‘圣尘’获利的上层教士。断掉他们的财源,就像抽干池塘的水,隐藏的鱼虾自然会暴露、窒息。内部的分赃不均,远比外部压力更能摧毁一个组织。”
他开始部署,语速不快,每一条指令都清晰无比:
“第一,源头打击。沈心女士,请你牵头,组织农科站和愿意合作的野外探索小队,发布高额贡献点任务,定点清除我们已知的那个重度污染区内的变异苔藓。同时,利用你的影响力,在官方和民间渠道,公开‘圣尘’的成分分析及其致命危害。数据不会说谎,但我们需要让数据开口说话。”
沈心郑重点头:“明白。我会准备好详尽的图文和……部分受害者前期的生理数据对比图。视觉冲击,往往比干巴巴的警告更有力。”
“第二,流通管制。王桐,你配合堡内治安队,加强对所有出入城关口的检查力度。重点是那些伪装成‘医疗用品’或‘信仰物资’的货物。利用我们刚从‘学院’换来的那套‘泛用型规则环境分析仪’的简化版,它能检测出‘圣尘’特有的规则残留波动。”
“好嘞!”王桐摩拳擦掌,“正好拿那些学院的高科技玩意儿开开张!看那些神棍还怎么夹带私货!”
“第三,替代方案。”陈末的目光最后落在沈心身上,“你们农科站最近利用‘秩序场’催化培育的‘宁神花’和‘清心草’,进展如何?”
沈心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效果比预期更好。在轻度‘秩序场’的照射下,这两种植物的提神、安抚效果显着,且无毒副作用。虽然无法提供‘圣尘’那种虚假的强大感,但对于缓解迷雾带来的精神压抑、稳定情绪,有切实的疗效。我们已经可以小规模量产。”
“很好。”陈末点头,“以‘末影’和农科站联合的名义,低价甚至免费向市场投放这批草药,特别是外城区。告诉人们,真正的希望,不在于麻痹自我,而在于清醒地面对,并找到方法与之共存。”
釜底抽薪,舆论造势,技术拦截,再加上提供良性替代品。 一套组合拳,逻辑严密,目标明确。这不再是简单的以力破巧,而是运用情报、资源、技术和人心向背进行的降维打击。
行动悄无声息地展开。
数日后,白鹿堡的舆论场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农科站公布的,关于“圣尘”服用者从初期亢奋到后期躯体逐渐结晶化的清晰影像资料,在堡内引起了轩然大波。那扭曲的、覆盖着不规则晶体的躯体,比任何怪物的形象都更能冲击人的心灵。恐惧的源头,从迷雾转向了曾经被部分人视为“慰藉”的药剂。
同时,城门口的检查变得异常严格。当第一箱被分析仪标注出刺眼红色警告的“圣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查获时,试图运送它的低级教士脸上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成了“净化派”谎言破产的最佳注脚。
而物美价廉的“宁神花茶”和“清心草香囊”,则如同春风化雨,开始流入底层居民的手中。或许效果缓慢,但那源自生命本身的草木清香,带给人的是一种踏实而长久的安宁,与“圣尘”那种燃烧一切的短暂狂热截然不同。
“末影”据点内,王桐看着最新汇总的报告,咧开了嘴:“陈哥,有消息传出来,‘净化派’内部好几个负责资金流转的教士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他们下面的信众因为拿不到‘圣尘’,也开始出现骚动!你这招,太绝了!”
陈末站在窗边,望着外城区那些逐渐亮起的、代表着稳定生活的灯火,目光深邃。经济封锁的刀子已经落下,正在无声地切割着毒瘤。但他知道,困兽犹斗,“净化派”绝不会坐以待毙。
【危机】:白鹿堡外城区,“净化派”秘密集会点将于今夜子时举行一场“净化仪式”,可能引发局部规则扰动。
视网膜上这条依旧悬而未决的情报,像黑暗中无声计时的引信。
“通知雷震先生和堡主那边,提高警戒级别。”陈末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冷静,“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感觉到窒息的人,往往会做出最疯狂的反扑。他们的‘净化仪式’,恐怕不会只是祈祷那么简单了。”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