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看他这副样子,若是忽略年龄,倒真像那话本子上给主角送机遇的老爷爷。”谢宣笑道:“只不过,这么长的名字,当真是认真的么?”
“虽然听着像个骗局一样,但萧瑟并不好糊弄,无心应当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说这话时雷梦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十分安详了,更不再对那孩子抱有其他什么期待——说到底,心思至纯不也是一种优点么?
那边雷梦杀还在努力说服自己,这边叶鼎之却是眉头紧皱。
他当真不愿意想歪,更兼萧瑟是他仇人之子,可雷无桀那随口一句话却叫他心下警铃大作。
安世自小是长在寺庙里的,想来也见不到多少人,这萧瑟端的是相貌英俊,人既油嘴滑舌又注重打扮,还时常同安世拌嘴,不会将他的注意力引去了吧?
这么想着,目光中又多了几分警惕。
毕竟,十六七岁正是容易春心萌动的年纪,别的暂且不讲,他同百里东君不就是这样么?
【不论如何,雷无桀的学习能力当真没得说,无心共教授他两段拳法,皆是须臾便将一应动作琢磨得明明白白;
只是最后被无心要求展示的时候不慎一脚踏空摔下石拱门,虽然还是结实地摔了一跤,疼得龇牙咧嘴,但幸好并没出什么大事。
只是轮到萧瑟的时候,蓝衣公子明显表现得兴致缺缺,本想要随意学个轻功,又被无心评价为心思过重。
怎料,无心竟然主动提出要教他心魔引。】
“无心当真是个好老师啊。”谢宣故作惊叹地连连摇头,“至少面对出拳都能摔下去的徒弟,我可是说不出夸赞的话来的,更别提评价他已经完全练会了。”
雷梦杀适才看见儿子自空中摔落之时一下子紧张起来,身体都绷直了片刻,见他确实无事方才放下心来,也有功夫去跟谢宣斗嘴了:
“无桀身怀玲珑心这件事,无心可是再清楚不过。那般纯粹又渴望提升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呢?”
谢宣原本就有想要开解他的意思,现在见到雷梦杀这样,便也放下心来,转而提出另一件自己在意的问题来:
“不过,无心为何会教萧瑟心魔引?而且还强调他恐怕无法立即使用,连这种事都想到了,必定不是临时起意啊。”
“说得也是。”柳月接口道:“而且,不受心魔引干扰的人,也能修炼这门秘法么?”
说到这里,他自己又摇头道:“是我想岔了。自从现身以来,无心所做的所有事,背后恐怕都有更深的用意在啊。”
【而另一边,唐莲、司空千落两个已经来到九龙门,却并没能将无心带回来。
两人本在自责,却听得大觉言称已经探明无心所处位置,邀他们一并前去捉拿。
唐莲刚要答应下来,却忽地闻知雪月城那边给自己寄来了一封信。
就在此时,画面陡转。
在一座每个边角都点了一盏灯笼的八角亭之中,一位两鬓霜白的老者正坐在正中,面前摆着一盘残局。】
见此,叶鼎之和百里东君几乎是同时倒抽一口气。
“东君,是你!”叶鼎之率先叫道,一双眼睛几乎是黏在了光幕上,目不转睛地用眼神描摹那个他所无法看到的故人面容:
“虽然头发白了许多,但看上去精神很是不错呢。想必这个时候,东君就已经是剑仙了吧?”
百里东君又想起上个视频里他们看过的,那场打得惊天动地的架,一时间唇角原本勾起的弧度也迅速凝滞。
“想必是如此的吧。”他低声说。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原本,它就是你的理想而已。我充其量不过是想要替你实现这个梦想,为了当初的我们。
【忽而,有一人立在亭子上方,身着霜色衣袍,出剑之时气势凛然。
她还带着当初闯皇城救母时那副面具,无论面容还是与百里东君对话时的声音都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两人似乎已经相当熟娴了,以聊家常一般的语气说起此次唐莲失败的任务,区区几段话间百里东君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尽数告知李寒衣,又劝住她不要干预此事,而将之留给年轻人处理。】
“听他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我女儿已经像他那般老了一样?”雷梦杀嘀咕道,同时朝着空间中百里东君的背影投去不满的一瞥,随即却又皱起眉来:
“只是,寒衣怎么像是完全不了解无桀一样,还是说她只是不愿在百里家的小子面前暴露两人的亲属关系?”
谢宣听了,脸上的神情一时变得分外奇异:“我说,你有注意到一句话么?关于师父的那句。”
眼见着雷梦杀还是一脸茫然,他便好心提醒道:“他说的是,‘我们的师父’。”
“……”雷梦杀捂住额头,猛地转向李长生:“不是,这……我怎的不知晓师父你竟还收了我女儿为徒?”
李长生两手一摊:“很正常的事啊,毕竟,我也是刚知晓呢。”
百里东君自是也听见了后方传来的谈论声。
只是作为被提及的其中一人,他现在却完全没有加入话题的空余——叶鼎之正笑着朝他靠过来,嘴里还调侃道:“看来小百里岁数见长之后,人也沉稳了不少啊。”
“毕竟都是做师父的人了。”百里东君随意回了一句,并非他想要敷衍叶鼎之,只是他心里现在乱得厉害,各种思绪杂糅在一起,好似缠在一块的毛线团一般,剪不开亦扯不断。
在这些混乱的想法里,有一个问题首当其冲——他在提及无心的时候,为什么会是那般无谓的态度?
明明那是挚友留下来的唯一遗孤啊,就这么以魔教少宗主的身份去看待他么?还是说身边有李寒衣在,可是,那时的他难道真能做到如此无动于衷?
【在与李寒衣讲话的间隙里,百里东君不断绕着指尖上的那点寒气,很快它便愈来愈大;
在百里东君的掌控之下,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逸散出亭子,最终在外侧形成了绵延极长的巨型冰雕。
“你还是这么乱来。”
“你们两个当真是好雅兴。”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李寒衣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隔着很远的距离,冰雕那头隐约能够看清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正朝着这边缓步走来。
李寒衣显然看出了那是谁,站在原地挑眉道:“怎的一个个的都突然想起要往我这里跑了?”
隔着一整个冰雕,适才出声过的那人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千落一日不回家,我和阿笙也就一日放心不下呐。正巧今夜月色正好,左右也睡不着,便出来走走罢了。”
“然后,就走到我这里来了么?”李寒衣毫不客气地呛声,只听得那边的司空长风又笑了两声:“若非如此,也看不见大师兄这场演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