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顶”茶室出来，林悦一个人走进电梯。金属轿厢安安静静地往下落，轻微的失重感扯着胃，跟她现在的心情差不多。沈静仪的话还在耳边绕——“圈子”“风险”“成全”，每一个词都像冷雨，打在她刚暖起来的心上。
但她没觉得沮丧，也没生气，反而清醒得很。刚才那一场对话，让她看明白了：横在她和陆寒洲之间的，不只是“门不当户不对”那么简单，是两套完全不一样的规矩，是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壁垒。
走出电梯，外面的热闹一下子涌了过来。午后的太阳有点晃眼，车来车往，人声吵吵嚷嚷，跟茶室里那种静得压抑的氛围完全是两个世界。她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混着汽车尾气和灰尘，却让她觉得踏实——这才是她的世界：是敲代码搭起来的虚拟王国，是在实验室里解决问题的时刻，是靠脑子和力气挣来尊重的每一秒。
她拿出手机，没给陆寒洲打电话，就发了条短讯：「见面完了，我回公寓。」她需要点时间自己琢磨琢磨，理理思路。
刚发出去，手机突然弹出来个娱乐新闻推送，标题扎眼得很：「惊爆！晟煊太子爷恋上灰姑娘，天才女工程师上位有手段？」
林悦的指尖一下子就凉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安全公寓里的陆寒洲接到了周明凯的紧急电话。
“寒洲！快看看今天的《星闻八卦》，还有那几个网络娱乐号！”周明凯的声音从来没这么急过，“不知道谁把林悦的照片挖出来了，还编了一堆没影的事，写得特别难听！”
陆寒洲脸色一沉，点开周明凯发的链接。几篇报道内容都差不多，核心就是说林悦靠技术项目缠上他，心机深，会利用男人，最后“成功上位”。用词黏黏糊糊的，故意往不正当关系上引，甚至还扯出林悦大学时跟马丁教授“走得近”，说她一路都靠“贵人”帮忙。
配的照片更是恶心——都是林悦在生活或工作时被偷拍的，角度选得特别坏，要么显得她冷冰冰，要么显得她急吼吼，跟文字一搭，看着就像那么回事。
评论区更没法看。有人羡慕嫉妒，有人骂林悦“绿茶”“心机女”，还有人说陆寒洲眼瞎，甚至有人说“星云”“守护者”根本不是林悦做的，是靠陆寒洲的资源堆出来的，说不定还是别人代笔。
“妈的！”陆寒洲一拳砸在桌子上，眼里全是火。别人怎么说他都无所谓，可谁也不能这么糟践林悦！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八卦，是故意针对林悦，想毁了她的名声！
他抓起手机，就想动用所有关系把这些报道压下去，再把背后搞事的人揪出来。
就在这时候，门锁“咔嗒”响了一声，林悦推门进来了。她脸色有点白，但眼神还挺稳，就是那稳劲儿底下，藏着翻涌的情绪。她看见陆寒洲难看的脸色，还有电脑屏幕上的内容，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也看到了？”她轻声问，走到陆寒洲身边，目光落在那些恶意满满的标题上。
“悦，对不起。”陆寒洲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声音里又愧又气，“是我没保护好你。我现在就处理——所有发这些破玩意儿的媒体，都得收到晟煊法务部的律师函！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悦靠在他怀里，能感觉到他胸膛因为生气而剧烈起伏，心里的那点凉慢慢散了。她轻轻推开他，摇了摇头。
“寒洲，没用的。”她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看透的冷静，“你能封一家媒体的嘴，还能封得住所有人的嘴吗？你压得越狠，反弹可能越厉害，说不定还会影响晟煊的股价和名声。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你惹毛，把事情闹大。”
她走到电脑前，快速翻着那些报道和评论，眼神跟手术刀似的：“你看，这些信息看着乱，其实攻击点特别准：要么说我专业能力不行，要么说我人品差，要么说我跟你在一起是别有用心。这不是普通狗仔能搞出来的，背后肯定有人指点，特别懂怎么毁一个女人的名声，尤其是在你们那个‘圈子’里。”
她指着那篇提马丁教授的报道：“连我导师都扯进来了，对方的信息网不简单。而且……时间太巧了。”她抬眼看向陆寒洲，“我刚跟你妈见过面，这舆论就来了。”
陆寒洲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你是说，可能跟我妈有关？”
“不一定是她直接做的，但肯定有人想借这个机会讨好陆家，或者……想趁乱搞点事，比如那个陈小姐的人，或者集团里看你不顺眼的人。”林悦冷静地分析，“对付这种舆论，辩解和压制都是下下策。最好的办法，就是该干嘛干嘛，把自己的事做好，做得比以前更好，让他们挑不出错。”
天黑下来，城市的灯一盏盏亮了。
陆寒洲最后还是以个人名义，让律师给那几家跳得最欢的媒体发了警告信，先把事态稳住，没动用晟煊的官方力量——他听了林悦的建议。
林悦好像完全没受影响，晚饭过后就坐回工作台前，对着电脑调试“守护者”的新模块。键盘敲击声稳稳的，有节奏，屏幕光映在她脸上，看着特别专注。她在用行动说：外面再乱，也动摇不了她。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埋了颗疑虑的种子。她想起沈静仪说的“没厘清的背景”，想起那份关于母亲苏念卿的模糊调查报告。这场舆论风暴，会不会也跟母亲当年的“创世之火”计划有关？跟那个神秘的“观测者”组织有关？会不会有人想利用她身世的疑点，把她往更糟的境地推？
她下意识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守护者”系统日志的一角。那里记录着之前捕捉到的、跟“观测者”有关的零星信息流，全是加密的，解不开，像藏在黑暗里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这时候，陆寒洲的手机响了，是老宅的福伯打来的，提醒他明天晚上的家宴，还委婉地说陈曼如下午已经到了，沈静仪特别高兴。
陆寒洲挂了电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亮晶晶却冷冰冰的夜景。舆论的脏水，家里的压力，背后藏着的算计……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回头看向林悦，她还坐在那里，背影沉静又坚韧。他心里满是想保护她的冲动，可也多了点隐隐的不安。这场从细枝末节里刮起来的风，恐怕不只是想毁了林悦的名声那么简单。那些藏在她身世背后的影子，好像正借着这股东风，慢慢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