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抓住她手腕的瞬间，姜昭没挣脱。
她知道是谁。
青铜指环贴着她的皮肤，冰凉，却让她掌心发烫。基因钥匙在手里剧烈震动，像要炸开。玉简护住识海，但虚空乱流撕扯她的意识，过往世界的画面一片片割过脑海——知青村的土墙、大胤宫的红砖、末世基地的铁门、星际学院的玻璃穹顶……全都碎了，又重组，再碎。
她咬牙。
血从左肩伤口渗出，顺着手臂流到指尖。她反手一握，死死扣住那只手。不是求救，是回应。
“妈，我接住了。”
话音落下，钥匙贴上两人交握之处。血混进数据流，玉简嗡鸣，裂痕一道道愈合。金光从胸口蔓延，缠上手臂，包裹全身。扶桑林在识海中疯长，根系扎进虚空，稳住她的神魂。
她睁眼。
金瞳亮起，不再痛，不再乱。她看清了——这不是坠落，是跃迁。书世界正在解绑，命运链条一根根崩断。她不再是哪个世界的配角，她是姜昭，是唯一走到终点的人。
头顶三寸，玉简悬停。
它开始变形，符文流转，光丝交织，慢慢化作一顶冠冕。没有宝石，没有繁饰，只有流动的数据与灵气凝成的纹路。它不落下，也不飞走，就那么浮着，等她抬头。
姜昭仰起脸。
冠冕缓缓降下，压上发丝。没有重量，却让她脊背挺直。她没伸手去扶，也没闭眼迎接。她只是看着前方，看着那片混沌未开的灰白雾霭。
她开口。
声音不大，却穿透风暴：“以姜昭之名，斩断命运枷锁！”
话音炸开，如雷贯耳。四周涌来的黑雾锁链应声而裂，崩成粉末。发尾泛起淡蓝光晕，瞳孔金芒暴涨。灵田中百棵扶桑树同时摇曳，积蓄百日的力量倾泻而出，汇入她体内。
她抬手。
圣光剑从虚空中浮现，剑身融合逍遥真气、机甲能量、元素之力，七彩光芒缠绕其上。她没看剑，只盯着前方。
那里，一颗黑色晶球缓缓浮现。
表面光滑，映出楚云裳的脸。她闭着眼，嘴角微扬，像睡着了。低语响起：“留下来陪我……别走。”
姜昭闭眼一秒。
再睁时，眼里没了泪，也没了动摇。她认得这声音，不是母亲，是数据拟态。书阁最后的伎俩，想用她的软肋困住她。
她冷笑。
手腕一抖，圣光剑划破虚空，直刺晶球。
剑锋触及的刹那，晶球剧烈震颤，面容扭曲，尖叫响起，刺耳难听。但它没躲，也没反击，只是不断重复：“留下来……留下来……”
姜昭不收手。
剑势不止，力道不减。七彩光芒贯穿晶球，裂痕迅速蔓延。轰的一声，晶球炸开，黑烟四散，又被圣光净化成点点星火。
她站在原地，剑尖垂地。
身后，八重世界投影如星辰熄灭，又似花火绽放。知青岁月的炊烟散了，大胤王朝的宫灯灭了，末世基地的探照灯暗了，星际学院的霓虹远去了……所有被束缚的命运，都在这一刻松动。
某个加班到凌晨的社畜停下敲击，抬头看向窗外。
某个被退婚的郡主冷笑一声，把婚书扔进火盆。
某个异能学院的差生举起手，火焰第一次稳稳停在掌心。
枷锁断了。
觉醒开始了。
姜昭收回剑，归鞘。
她站在虚空中，脚下无地，头顶无天。女帝冠冕悬浮上方，玉简静卧掌心，基因钥匙温顺地贴着她的皮肤。她望向远方。
灰白雾霭被撕开一道口子。
高楼林立，车流如织，霓虹闪烁。那是她最初猝死的世界，是她穿行百界的起点，也是她从未真正离开的地方。
她嘴角微扬。
轻笑一声：“新世界……我来了。”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烧焦的纸味和旧时光的气息。她没回头。身后的一切都结束了。书阁崩解，管理局覆灭，命运操控终结。她不再是宿主，不是实验体，不是炮灰女配。
她是姜昭。
是女帝。
她往前走了一步。
鞋底踩在断裂的符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又一步，虚空微微震荡。她没加速，也没停顿，就这样一步步向前。
现代都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玻璃幕墙反射阳光，地铁呼啸穿过隧道，便利店门口站着穿校服的学生，公交站台有人低头刷手机。
一切都那么普通。
却又那么真实。
她伸手，指尖触到一层薄膜般的屏障。这是两个世界的边界，是轮回的终点，也是新生的起点。
她没急着穿过去。
她知道，一旦踏入，就再也回不了头。那些任务、那些世界、那些挣扎与算计，都会成为过去。她将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至少表面上是。
但她不怕。
她有玉简，有钥匙，有百日种下的扶桑林，有一百个世界磨出的心性。她不再是那个加班到猝死的社畜，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女配。
她是主宰。
她可以活成任何样子。
她收回手。
深吸一口气。
再抬脚时，步伐更稳。她跨过边界，一只脚踏入现代都市的光影中。温度变了，空气变了，连呼吸的节奏都变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纹清晰，血迹已干。玉简安静地躺着，像一块普通的翡翠吊坠。基因钥匙融入皮肤，只剩一点蓝光若隐若现。
她抬头。
天空湛蓝，白云飘动。一架飞机划过长空，留下白色尾迹。楼下传来叫卖声，电动车铃声响成一片。
她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讽，是真正的笑。轻松，自在，带着点“就挺秃然的”那种随意。
她迈出第二步。
整只脚落地。
水泥地面坚硬，鞋跟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站定，环顾四周。街道熟悉又陌生，像是隔了十年再回来。
一个外卖员骑车冲过路口，差点撞到她。他刹车，抬头骂了一句，看清她脸后愣住，挠头道歉，蹬车跑了。
姜昭没生气。
她摸了摸耳垂，那里曾戴过玉简幻化的耳钉。现在没了，但她知道它还在。
她往前走。
路过一家咖啡馆，玻璃窗映出她的影子。白衬衫，黑西裤，头发扎成马尾，像个刚下班的白领。没人能看出她经历过什么。
她推开公司大楼的玻璃门。
前台小姐抬头，问她找谁。她没说话，只是掏出工牌递过去。小姐接过一看，脸色变了。这张工牌早就注销了，系统里显示持有人三年前猝死。
“你……你是姜昭？”
姜昭点头。
“我回来了。”
小姐手抖，差点摔了工牌。她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发颤：“王主管，有个事……您得亲自来看看。”
姜昭没等她。她刷卡进电梯，按下顶层。数字跳动，18、19、20。她盯着屏幕，想起第一次穿书时的倒计时。
现在没有倒计时了。
她自由了。
电梯门开。
走廊尽头是总裁办公室。门开着，里面有人在开会。她走过去，脚步很轻。
会议桌前，几个高管正在汇报。最上首的男人背对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听见动静，回头。
两人的目光对上。
男人瞳孔一缩，手里的文件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可能……”
姜昭站在门口，双手插袋，语气平静：“我怎么不可能？”
她往前一步。
男人猛地站起，椅子撞到墙上。他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发紧。
姜昭又走一步。
“三年前，你说我工作失误，让我背锅辞职。我没争辩，因为我知道争不过你。”
她停顿。
“但现在，我想争一次。”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我新注册的公司执照。行业相同，客户重叠，团队一半是你这里的老人。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召开发布会，宣布正式运营。”
男人瞪眼：“你疯了？你知道这行多难做？”
姜昭笑：“阿这，你不也活得挺滋润？”
她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她停下。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不再是那个好拿捏的姜昭了。”
她拉开门。
走廊灯光洒进来，照在她背上。女帝冠冕早已隐去，但她走路的姿态，像踩在云端。
她走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
楼下大厅，前台小姐还举着电话，僵在原地。电梯数字从20跳到1，再归零。
城市喧嚣如常。
车流，人潮，广告屏闪烁。
姜昭走出大楼，抬头看天。
阳光刺眼。
她眯起眼，嘴角微扬。
一辆公交车驶过，车身上印着招聘广告：**高薪诚聘项目主管，经验不限，胆大敢拼者优先**。
她看着那行字，轻声说：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