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魔气混合的刺鼻气味,死寂中酝酿着风暴。
“荒”的血眸缓缓扫过下方空荡荡的山谷,最终落在那深不见底的魔气漩涡中心。魅影的离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心;幽骨的恭敬之下,是难以磨灭的恐惧;夜无殇的忠诚,也更多源于对力量的敬畏。无一可信,无一可托。
这种绝对的孤寂,让他再次陷入了那段最为黑暗、也最为决绝的回忆——那是他彻底斩断所有羁绊,将自身之道推向极致,最终引来“祂”的注视,导致被封印的万古开端。
神魔纪元末期,“星殒之役”的背叛,如同毒刺,深扎在“荒”的神魂深处。重伤濒死的他,躲藏在混沌裂缝中,舔舐伤口。肉体的创伤尚可愈合,但“幽”的背叛和守印人“玄”那如同预言般的告诫,带来的却是信念的崩塌与极致的愤怒。
他不再相信任何存在。所谓的“同盟”,不过是利益的结合,是更精致的谎言。所谓的“道争”,最终也演变成了最丑陋的背叛与掠夺。这更加印证了他的理念——一切存在皆为虚妄,唯有归于虚无,才是终极的真实与洁净!
在这种极端偏执的念头驱使下,他的伤势刚一稳定,便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不再进行小规模的“验证性净化”,而是要发动一场席卷整个已知宇宙的“终极归墟”! 他要以一己之力,强行推动宇宙进程,让其提前步入永恒的寂静!他要向所有神魔证明,他的道,才是真理!
伤势未愈,“荒”便开始秘密筹划。他游走于宇宙边缘的荒芜星域,吞噬那些即将寂灭的星辰残骸和破碎的位面本源,疯狂积蓄力量。同时,他凭借对“归墟”本源的深刻理解,开始推演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阵法——“万界归墟大阵”。
此阵的核心,并非简单的毁灭,而是以他自身为引,强行共鸣宇宙中无处不在的“熵增”与“寂灭”法则,将其亿万倍放大,形成一场不可逆转的法则潮汐,如同雪崩般,连锁湮灭所有存在!一旦启动,将不分敌我,无差别地抹除阵法范围内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这是一个同归于尽的疯狂计划!但“荒”已经不在乎了。背叛与孤独,已让他彻底疯狂。他要让整个宇宙,为他的“道”陪葬!
在阵法推演到关键时刻,“荒”的行踪,再次被守印人“玄”找到。这一次,“玄”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而是隔着无尽虚空,传来了一道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念:
“‘荒’,住手吧!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万界归墟’一旦启动,引发的法则失衡将超乎想象!这不再是‘道争’,这是彻底的疯狂!必将惊醒‘祂’!届时,不仅仅是你要湮灭,整个纪元,无数无辜生灵,都将因你一念而彻底终结!这真的是你追求的‘道’吗?!”
这是“玄”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急切的情绪。
“无辜?”“荒”的意念冰冷而疯狂,带着讥讽,“在这注定湮灭的宇宙中,何来无辜?早一步,晚一步,有何区别?‘玄’,收起你的伪善!你们惧怕‘祂’,我不怕!即便‘祂’醒来,也不过是证明我这‘归墟’才是最终答案!至于终结……能见证并参与这终极的寂静,是他们的荣幸!”
“你已入魔障了!”“玄”的意念带着痛惜,“毁灭不是道,是道的反面!是彻底的虚无!存在本身,才有无限可能!停下!现在回头,集合众神之力,或还能寻一线生机……”
“生机?”“荒”狂笑,“在‘祂’的清理下苟延残喘?像‘幽’那样摇尾乞怜?不!我宁愿以最绚烂的方式,拥抱这终极的静寂!玄,你若阻我,便是我之敌!连你,也一并归墟!”
沟通,彻底破裂。守印人“玄”的意念带着无尽的沉重与失望,缓缓退去。“荒”知道,最终的对决,即将到来。
“荒”选择了宇宙边际一处法则本就极其脆弱、时空乱流肆虐的“归墟海”作为阵法核心。这里环境恶劣,能极大干扰其他神魔的感知和干预。
经过漫长准备,大阵终于完成。无数星辰被炼化为阵基,浩瀚的归墟之力被强行汇聚。“荒”屹立于阵眼核心,燃烧着自身本源,发出了震动寰宇的咆哮:
“以吾之名,引万界寂灭!归墟……启!”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波动,以“归墟海”为中心,如同黑色的死亡涟漪,瞬间扩散开来!涟漪所过之处,星辰黯淡,法则崩坏,空间瓦解,时间紊乱!无数小世界如同泡沫般破灭!真正的末日景象!
诸天万界的强大存在都被这灭世般的动静惊醒,惊恐万分!联合大军再次集结,冲向归墟海!
但已经晚了!阵法的威力超乎想象,联合大军在死亡涟漪前损失惨重,难以靠近!
然而,就在“荒”以为即将成功,内心充满一种扭曲的愉悦与解脱之时——
异变陡生!
整个沸腾的、正在走向湮灭的宇宙,骤然凝固了!
不,不是凝固。是所有的声音、光线、能量、乃至法则的崩坏进程,都被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绝对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在“荒”和所有幸存神魔惊骇欲绝的感知中,宇宙的“上空”,仿佛有一双漠然、巨大、涵盖诸天万界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目光,因为“目光”已不足以形容。那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审视,一种规则层面的判定!
“祂”……被惊醒了!
一道纯粹、透明、不含任何属性能量的光,自那“眼缝”中落下,并非射向“荒”,而是射向了那正在疯狂运转的“万界归墟大阵”的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那足以湮灭星海的恐怖大阵,在那道“光”的照射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连同其汇聚的浩瀚能量,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那道“目光”的余波,扫过了阵眼核心的“荒”。
“荒”只感觉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本源,自己的意识,都在那一扫之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解体!一种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那是蝼蚁面对苍穹、水滴面对大海的渺小与绝望!
守印人“玄”的警告,是真的!“祂”真的存在!而且强大到……令人窒息!
就在“荒”以为自己即将被彻底“清理”抹除的刹那,那道“目光”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荒”的身上,感知到了某种……奇特的“价值”?或者说,一种……需要“隔离”而非“删除”的“错误样本”?
下一刻,“目光”移开。那股冻结宇宙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
但“荒”还未来得及庆幸,便感觉到四周的虚空开始折叠、压缩!无数闪烁着封印符文的秩序锁链凭空出现,将他层层缠绕!是幸存的众神,在“祂”的余威下,趁机联手施展了最强的封印神术!
“不——!”“荒”发出不甘的咆哮,疯狂挣扎,但刚才被“祂”目光扫过,他已元气大伤,加上众神合力,终究无力回天。
最终,他被封印了本源,而守印人一脉,则肩负起了看守封印的使命。
山谷祭坛上,魔气剧烈沸腾,显示出“荒”回忆到被封印那一刻的极致愤怒与不甘。
“恐惧……”“荒”的意念中充满了屈辱,“我竟然……会对那种东西产生恐惧!” 被“祂”目光扫过的战栗感,是他永恒的耻辱!而这一切,追根溯源,都是因为守印人一脉的“多管闲事”,以及……那该死的、无法摆脱的、对“存在”的恐惧本身!
这份屈辱与愤怒,经过万载封印的发酵,早已化作了蚀骨的仇恨!他恨“幽”的背叛,恨众神的围攻,更恨守印人一脉的“虚伪”和“祂”的“压迫”!
“幽骨。”荒冰冷的意念将下方老者惊醒。
“属下在!”幽骨连忙躬身。
“加快侵蚀此地方圆万里的地脉,转化魔气。本尊需要更多的力量。”荒命令道。脱困后,他急需恢复力量。
“是!魔主!”幽骨领命,身影融入地下,去执行命令。
山谷中,只剩下“荒”孤寂的魔影。他望向骸骨城的方向,血眸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守印人……‘祂’……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待我恢复力量,集齐定界石,我要看看,你这‘清理机制’,能否清理掉……这终极的‘虚无’本身!”
疯狂的执念,在万古孤寂中,已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