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雷
思过崖的宁静被骤然打破。
数道强横的气息毫不掩饰地降临崖顶，为首的正是刑堂副堂主雷万钧，他面色沉凝，不怒自威。身后跟着数名气息精悍的刑堂执事，以及脸色阴沉、眼神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执法殿李长老。
守崖弟子早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凌夜！”雷万钧声如洪钟，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刚从山洞中缓步走出的凌夜，“叶家两名暗卫昨夜失踪，最后出现之地便是这思过崖附近！你可知情？”
强大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而下，若是寻常大剑师，早已心神失守。但凌夜只是身形微微一沉，便稳住了脚步，目光平静地迎上雷万钧的视线。
“弟子一直在崖上静思己过，并未见任何外人，亦不知什么暗卫失踪。”凌夜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他早已将痕迹处理干净，自信无人能查出端倪。
“不知？”李长老一步踏前，厉声道，“除了你，还有谁会对叶家暗卫下手？定然是你怀恨在心，暗中下毒手！雷堂主，此子狡诈狠辣，必须严刑拷问！”
凌夜眼神微冷：“李长老何出此言？弟子与叶云师兄虽有嫌隙，但已发下剑心誓言。至于叶家暗卫，弟子更是素无往来，何来怀恨在心？莫非叶家暗卫擅闯思过崖禁地，欲行不轨，遭遇不测，也要算在弟子头上？思过崖乃宗门惩戒之地，何时允许外人随意踏足了？”
他这番话连消带打，既反驳了指控，又反过来质疑叶家暗卫的目的，将问题抛了回去。
李长老被噎得一滞，脸色涨红：“强词夺理！你…”
“够了。”雷万钧抬手打断了他，目光依旧锐利地盯着凌夜，“凌夜，你可知欺瞒宗门，该当何罪？”
“弟子不敢。”凌夜拱手，不卑不亢。
雷万钧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看着我的眼睛。”
凌夜依言抬头，与雷万钧对视。刹那间，他仿佛看到对方眼底有雷光炸开，一股霸道无比、直透神魂的意念强行冲入他的识海！
问心雷瞳！这是雷万钧的独门秘技，能直击心神，勘破虚妄！剑宗以下，极少有人能在他这雷瞳注视下说谎而不露破绽！
凌夜只觉神魂一震，仿佛置身于雷霆炼狱之中，无数道雷霆化作拷问之鞭，抽打着他的意识，逼问着真相！
但他早有准备。星穹剑魄于识海中绽放出璀璨星辉，稳守灵台清明。《星寂剑典》的心法自行运转，让他的意识如同星空般浩瀚沉寂，不起波澜。关于斩杀暗卫的记忆被深深掩藏，只留下早已准备好的、半真半假的说辞。
“秘境崩塌，可是邪修所为？”雷万钧的意念如同雷霆炸响。
“是，弟子遭遇袭击，其功法和标记确凿无疑。”凌夜“回答”，这部分是真实经历。
“叶云如何而死？”
“出口混乱，空间崩塌，弟子只见其被乱流卷入，无力救援。”这部分半真半假，叶云确实死于混乱，只不过是被他终结。
“叶家暗卫失踪，是否与你有关？”
“弟子毫不知情，一直在崖上修炼。”这是彻底的谎言，但在星穹剑魄和强大意志的守护下，竟无丝毫动摇！
雷霆意念在他识海中反复冲刷拷问，凌夜始终稳如磐石，眼神清澈，甚至带着一丝被冤枉和无辜的愤怒。
良久，雷万钧眼中的雷光缓缓敛去，眉头却皱得更紧。他的问心雷瞳，竟然没能从凌夜这里问出任何破绽！要么此子真的清白，要么…其心志之坚、隐藏之深，远超想象！
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凌夜的修为，比上次见面时又精进了不少，在这灵气稀薄的思过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此子身上，定然有大秘密！
但问心雷瞳无功而返，他也没有确凿证据，无法强行定罪。
“哼，倒是好定力。”雷万钧冷哼一声，不再纠结此事，话锋一转，“秘境邪修之事，宗门已有决议。”
凌夜心神一凛，凝神倾听。
“经各宗联合查探，你所言的血色漩涡标记，确与近年在周边地域零星出现的一个神秘邪教组织特征吻合。其实力莫测，行踪诡秘，所图甚大。”雷万钧语气沉重，“秘境崩塌，恐真与其试图破坏远古封印有关。此事已上报帝国和三大圣地，不日将派遣使者前来详细调查。”
凌夜心中微动，看来宗门高层并非全然昏聩。
“鉴于你提供的线索有功，”雷万钧继续道，“且叶云之死查无实据，本堂主决定，解除你的禁足令。”
李长老闻言急道：“雷堂主！此事…”
雷万钧一摆手，不容置疑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扣除三年宗门俸禄，并需在三个月后的外门大比中，闯入前十！若不能达成，两罪并罚，必不轻饶！”
外门大比前十！这个惩罚，看似给了机会，实则极为严苛！天剑宗外门弟子数以万计，藏龙卧虎，大比前十无一不是大剑师后期甚至巅峰的天才弟子！凌夜如今虽实力大进，但明面上只是大剑师中期，想要在短短三个月内杀入前十，难度极大！
这既是惩罚，也是一种变相的鞭策和考验。雷万钧想看看，这个屡屡创造“奇迹”的少年，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凌夜闻言，眼中却闪过一抹锐芒。外门大比吗？正合他意！他需要这样一个舞台，更需要大比丰厚的奖励来获取资源，快速提升实力！
“弟子，领罚！”他拱手应下，没有丝毫犹豫。
雷万钧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众人离去。李长老虽不甘，也只能狠狠瞪了凌夜一眼，拂袖跟上。
走下思过崖，远离了凌夜的感知范围后，雷万钧忽然对身边一位心腹执事传音道：“盯紧他，还有所有与他接触的人。此子…不简单。叶家暗卫之事，未必空穴来风。另外，暗中调查宗内所有与血色漩涡标记可能有关联的人和事，记住，要绝对保密！”
“是！”心腹执事心中一凛，领命而去。
雷万钧抬头望天，目光深邃。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邪教现踪，秘境崩塌，天才弟子频出…这天下，恐怕又要乱了。
另一边，凌夜终于得以离开思过崖。他并未立刻返回住处，而是先去任务堂交接了之前的一些琐碎任务，换取了些许贡献点，又去丹堂用仅剩的贡献点兑换了一些巩固修为和疗伤的丹药。
他能感觉到，这一路上，暗中有不止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有好奇，有嫉妒，有恶意，也有审视。
他故作不知，从容办理各项事宜。
就在他离开丹堂，准备返回自己那偏僻的小院时，一道传音悄然落入他耳中。
“凌师兄，请留步。”
凌夜脚步微顿，听出是林清月的声音，但并未回头，只是放缓了脚步。
“小心丹堂执事孙淼…他可能与叶家过往甚密…昨日有人见李长老的心腹与他秘密接触…”传音断断续续，显然林清月也在暗中，不便久留。
凌夜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闪。孙淼？正是刚才接待他兑换丹药的那位面带和气的执事。
“多谢。”他低声回了一句，继续向前走去。
果然，宗门之内，暗流涌动。叶家的触手，无孔不入。
回到久违的小院，虽然简陋，却有一丝安心之感。他开启院内简陋的防护阵法，虽不能完全阻挡强者窥探，但总能起到一些警示作用。
盘膝坐于榻上，凌夜并未立刻修炼，而是将今日之事细细梳理了一遍。
雷万钧的态度暧昧，既施加压力，又给了机会，似乎在观察和利用他。李长老和叶家是明面上的敌人。而暗处，还有血漩教的威胁和宗门内可能存在的钉子…
“孙淼…”凌夜默念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既然知道了，总要送份“回礼”才好。
他取出那枚得自暗金荒骨的骨片和古老令牌，再次尝试将心神沉入其中。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修为提升，或许是因为经历了天魔意志的冲击，他的意识竟比之前更加容易地融入其中。
嗡！
意识再次被牵引，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
那副浩瀚的星图再次浮现，而那柄位于星图中央的星辰古剑，也变得清晰了一丝！
虽然依旧模糊，但凌夜能感觉到，那古剑散发出的苍凉、古老、浩大的剑意，与他体内的星穹剑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同时，骨片和令牌上的星辰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与那星图相互呼应，指引向星图深处某个特定的坐标方位！
那方位…似乎并不在现有的任何已知星域或界域图谱之中！
而随着感应加深，凌夜忽然发现，在那星辰古剑的剑柄处，似乎隐约缠绕着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血线！
那血线散发出一种与星辰古剑格格不入的、阴冷邪恶的气息，仿佛跗骨之蛆，在不断侵蚀着古剑的光芒！
凌夜心中猛地一震！
这血线的气息…竟然与那噬星天魔，以及血漩教的力量，有着几分诡异的相似！
难道…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那星辰古剑，或许才是真正的封印核心？而噬星天魔，或者血漩教背后所谓的“神”，其目标就是这柄古剑？那暗金荒骨，只是守护者？而血漩教的力量，正在试图污染甚至夺取这柄剑？
就在他试图看得更清楚时，感应再次变得模糊，意识被弹回。
凌夜睁开眼，心脏仍在剧烈跳动。
这个发现太过惊人！如果猜想为真，那么血漩教的图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庞大和可怕！
他压下心中的震撼，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三个月，外门大比前十！
这不仅仅是一个惩罚，更是一个期限！他必须在此之前，拥有足以应对更大风浪的实力！
不再犹豫，凌夜服下丹药，手握一块得自秘境、蕴含精纯能量的灵石，全力运转《星寂剑典》。
星辉再次于简陋的小院中亮起，虽微弱，却坚定。
风暴前夕的宁静，短暂而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