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浅月借机设耳目，探听陈氏密谋言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连竹叶的沙沙声都一并敛去，汀兰水榭静得落针可闻。
那张从鸿运坊传来的纸条，此刻在苏浅月指尖，仿佛有千钧之重。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水写就，寒意顺着指尖，一点点渗入四肢百骸。
勘验军备，亲赴雁门。
这八个字，不再是后宅阴私，不是朝堂攻讦，而是指向大雍王朝最北端那道血肉长城的、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陈家，竟想撬开大雍的国门。
“小姐……”青禾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虽然不懂兵法韬略，却也明白雁门关对大雍意味着什么。那里一旦失守，胡族的铁蹄便可长驱直入，届时生灵涂炭，国将不国。
苏浅月没有说话，她走到书案前，将那张纸条置于烛火之上。火苗舔舐着纸张边缘，将其蜷曲、焦黑，最后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微凉的空气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那股焦糊的气味，却固执地钻入鼻腔，提醒着她刚才看到的一切。
“慌什么。”苏浅月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天，还没塌下来。”
她越是平静，青禾反而越是心安。小姐的镇定，有一种能压住一切风浪的力量。
“陈家这步棋，走得比我想象中要急，也……要蠢。”苏浅月缓缓踱步，烛光在她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们以为，只要在北境点起一把火，就能乱中取栗，逼着朝廷和陛下低头。可他们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引狼入室的代价，他们陈家担不起，史书的骂名，他们陈家更担不起。”
她的手指在冰凉的窗棂上轻轻划过，“陈敬德那只老狐狸，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将这场‘乱’，控制在自己想要的范围之内。”
“控制？”青禾不解，“战事一起，刀剑无眼，如何控制？”
“李茂。”苏浅月吐出这个名字，“李茂就是他用来控制局势的阀门。由他亲自去雁门，便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候，决定那扇门是开一道缝，还是完全敞开。开一道缝，放出几匹饿狼，足以让朝野震动，让他陈家有机会浑水摸鱼；若是完全敞开……那便是鱼死网破。”
苏浅月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陈敬德赌的，是陛下不敢跟他鱼死网破。他赌的，是满朝文武为了自保，会选择妥协。”
“那我们……”
“我们不能让他去。”苏浅月斩钉截铁，“绝不能让李茂踏出京城半步。”
她转身回到案前，重新取过一张纸，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这件事，不能直接捅到御前。赵玦虽是皇帝，但陈家盘根错节，在没有铁证之前，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
她需要证据，需要一个能让李茂自己开口，或是让陈家自断臂膀的契机。
“青禾。”
“奴婢在。”
“‘金玉满堂’的路子，立刻去办三件事。”苏浅月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第一，盯死兵部职方司主事李茂。我要知道他每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收了什么东西，甚至是他府上后厨采买了几斤白菜。尤其是他离京的日期，必须第一时间掌握。”
“是。”
“第二，”苏浅月的笔尖在纸上点下一个重重的墨点，“那个陈季常。他不是喜欢赌吗？那就让他‘时来运转’。找几个高手，先让他赢，赢到他得意忘形，再让他输，输到他倾家荡产。一个被逼到绝路的赌徒，为了钱，什么都肯卖。我要让他成为插在陈家心脏上的一根刺。”
青禾听得心头一凛，却还是应道：“奴婢明白。”让一个人在云端和泥潭之间反复横跳，足以摧毁他所有的理智。
“第三……”苏浅月顿了顿，目光落向纸条上最后一个地名，“凝香阁。我要知道这家铺子的一切。老板娘是什么来路，香料从何处进货，平日里都和哪些人来往。查的时候，要像猫走路，不能惊动任何人。”
“是，奴婢这就去办。”青禾领命，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苏浅月叫住她，从妆匣里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银裸子递过去，“告诉鸿运坊传消息回来的那个兄弟，做得很好。这些，赏他的。让他继续盯着，以后凡是关于陈季常和凝香阁的消息，不论大小，我都要。”
青禾接过银子，重重点头，快步融入了夜色。
书房里重归寂静。
苏浅月闭上眼，心神沉入系统。她没有犹豫，直接启动了刚刚获得的技能。
【启动技能：人心剖绘。】
【目标锁定：李茂。】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迅速在她的意识中浮现。
【目标：李茂，兵部职方司主事。】
【深层动机：保全。其野心与能力皆不足以支撑其官位，能坐稳主事之位，全赖陈家提携。对陈家既有依附，亦有恐惧。】
【核心弱点：其子李文。李文年方十二，天资聪颖，却自幼体弱，患有心疾，遍寻名医而不得根治。李茂视其为命根。】
【压力行为预测：当其子的安危受到直接威胁时，忠诚度将急剧下降，极有可能选择自保，甚至反戈一击。】
儿子……心疾……
苏浅月缓缓睁开眼，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这可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陈家能用李茂的官位拿捏他，她就能用他儿子的性命，撬开他的嘴。
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黄的医书，正是母亲沈兰芝留下的手札。她兑换的“过目不忘”和“医术”技能，让她能迅速理解其中深奥的医理。翻到关于心疾的篇章，她仔细地阅读着母亲当年记录下的一个个病例和药方。
其中一个方子，引起了她的注意。方子旁，有母亲清秀的字迹批注：“此方凶险，以毒攻毒，非万不得已不可用。然若对症，或有回天之效。需配以金针渡穴之法，方可保全心脉。”
苏浅 月将这一页的内容牢牢记在心里，一个计划的雏形，已在脑中渐渐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青禾去而复返，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异。
“小姐，查到了！”她甚至忘了先喘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震动，“凝香阁那边，‘金玉满堂’的人已经摸到了些门道。”
“说。”苏浅月放下医书。
“那家铺子的老板娘，姓秦，据说是三年前从江南来的寡妇，为人很是低调。铺子里的香料，确实有些门道，其中有一种叫‘凤还巢’的熏香，据说有凝神静气、焕发精神的奇效，价格高得吓人，专供达官显贵。德顺和陈季常，买的都是这种香。”
这印证了苏浅月的猜测。那所谓的“神采焕发”，果然是香料的功劳。
“还有呢？”苏浅月追问。
青禾咽了口唾沫，似乎接下来的消息让她也觉得匪夷所思。
“小姐，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那家铺子的地契。秦氏只是掌柜，铺子并不在她名下。‘金玉满堂’的人花了大价钱，从衙门的书吏那里弄到了底档拓本。”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递到苏浅月面前，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小姐您看，这铺子……这铺子五年前的东家，是一个叫刘三德的人。”
刘三德！
苏浅月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个在御膳房火灾后被调去伺候柳大学士，最后“不知所踪”的太监，刘安！他的原名，就叫刘三德！
原来他不是失踪了，而是换了个身份，藏在了这京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开了一家香料铺子。一家连接着柳家、废后陈氏、赌徒陈季常，甚至可能还牵扯着宁王余党的铺子！
五年前母亲中毒的案子，与如今陈家通敌叛国的阴谋，在这一刻，被这家小小的“凝香阁”，用一条看不见的线，死死地串连在了一起。
青禾看着苏浅月骤然变化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而这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寂静的深夜里轰然炸响。
“小姐，还有……还有一件事。书吏说，就在半个月前，这间铺子的地契，又被转了一次手。新的东家……新的东家，是忠勇军副将，林夫人的远房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