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队达抵幽都城时,夜幕已沉沉压下。
这座邻鬼陵的边陲小城,如今成了座巨营。
气氛肃杀如凝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空气里都缠满山雨欲来的紧张。
当地镇魔司分部早被征作前线指挥所,众人在此暂歇,补充给养。
分部大堂内,卫峥对着舆图,神色凝重地讲说鬼陵周边布防,提议休整一夜,待天明再行探查。
“诸位奔波一路,人马俱疲,今夜当养精蓄锐。”
“那鬼陵邪异,白日阳气盛时尚且凶险,夜里阴气弥漫,鬼魅横行,贸然闯入非明智之举。”
此提议合情合理,当即引来几名幽州向导附和。
秦明却径直打断:“不可。”
他步至舆图前,目光扫过标记为禁区的黑山脉,语气斩钉截铁:
“兵贵神速,敌暗我明,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变数。”
抬眼迎上卫峥诧异的目光,秦明字字清晰:
“正因夜阑阴气重,才是最好的掩护。”
“我意不作停留,即刻出发,趁夜色对鬼陵外围做首次抵近侦察。”
“这……秦副使,三思啊!”
卫峥急声劝阻,“此举太过冒险!”
“我意已决。”
秦明语气平淡,转而看向慕容熙,“慕容兄,你意下如何?”
慕容熙擦拭着手中长剑,头也未抬,只吐出一字:“可。”
见队伍两大主心骨达成一致,卫峥纵有万般不愿,也只得领命。
……
子时,月隐风高。
十三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出幽都城北门,融入浓夜。
一行人皆是修为高深之辈,身法展开快逾奔马,转瞬便至幽王鬼陵所在的山脉脚下。
刚踏入陵区,一股阴寒刺骨、似能冻结神魂的无形之力,便从四方涌来将人裹住。
这并非寻常低温,而是直透神魂的诡异寒意。
仿佛有无数双冰冷小手正拉扯着众人魂魄,要将其从肉身中生生剥离。
所有人呼吸瞬时沉了下去。
几名修为稍弱的广陵校尉与幽州向导,脸色骤变煞白,忙运起护体真元,抵挡这无孔不入的侵蚀。
“好霸道的规则之力!”
慕容熙神情凝重,未刻意运功,一道凝练的护体剑罡已自动透体而出,将周身护住。
可往日无坚不摧的剑罡,此刻在无形规则侵蚀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弱磨损,发出细微滋滋声。
他沉声道:“它在持续剥离护体能量与精神防御!若在此地久留,即便不受攻击,真元与神魂也会被耗竭!”
卫峥的手下向导更显狼狈,护体真元明灭不定,显然已承压极重。
反倒是秦明,虽也觉神魂被拉扯的不适。
但经雷池淬炼、远超同阶的强悍神魂,再加上心若冰清的神通,让他始终灵台清明,未受太大影响。
“跟紧我,收敛气息,速战速决!”
秦明低喝一声,率先开路,一行人借夜色与山石掩护,如幽灵般向山脉深处摸去。
依卫峥指引,众人辗转数番,终至鬼陵真正入口。
望见眼前景象的刹那,纵使秦明心性沉稳,瞳孔也骤然一缩。
那并非想象中的宏伟石门。
而是一面高十丈、宽五丈,似由粘稠鲜血凝成的巨大血瀑!
鲜红近黑的液流从山壁顶端黑洞口滚滚而下,注入下方深不见底的血潭,溅起妖异血花。
浓郁到作呕的血腥与怨念,化作实质煞气扑面而来,让所有人都觉窒息。
而血瀑前的狼藉空地上,散落着破碎兵甲、熄灭的篝火灰烬。
从兵甲制式看,正是幽州镇魔司之物,显是第二批先遣队的遗物。
“这里……便是【泣血之门】。”
卫峥声音止不住发颤,指着血瀑的手微微抖动,眼中满是惧色。
“任何物理攻击都会被它诡异吸收,但凡强行穿过者,触到瀑布的瞬间便会被彻底剥离神魂,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秦明未靠近,在安全距离外悄然开启破妄之眼。
视野中,那道血瀑瞬时显露出本源形态。
并非真的液体,而是由亿万道肉眼难辨、闪着猩红光芒的诡异符文构成的纯粹能量流!
每道符文都蕴着【剥离】【吞噬】【腐蚀】的规则之力,以玄奥规律排列,成了这道看似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目光转向瀑前狼藉战场,细细勘察。
此处分明是第二批先遣队的扎营之地,却不见一具完整尸骸,连血迹都稀疏得可怜,仿佛所有牺牲者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不对劲。”
众人正被泣血之门震慑时,秦明突然开口。
“这些战斗痕迹,有问题。”
他缓步走到一块被利刃斩断的巨石前,指着那道平滑如镜的斩痕,眼神骤然锐利:
“此痕力道凝练,一击断石,出招者至少是气海境八重以上的好手。”
“但你们看,”他指尖顺着斩痕方向比划,“这角度刁钻至极,从匪夷所思的死角发出,不似面对未知敌人时的大开大合,反倒像……背后偷袭!”
“偷袭?!”卫峥脸色骤变。
慕容熙也上前细查斩痕,脸色随即沉了下去:“没错!”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指向不远处散落的箭矢:“不止一处!”
“看这些箭矢的落点!”
众人望去,只见箭矢并非射向血瀑,而是以扇形覆盖营地所有退路,箭镞深钉入地与岩石,显然是在封锁逃路!
慕容熙冷声道:“这支队伍在遭鬼陵规则侵蚀时,还遇到来自内部或侧翼的背叛与截杀!”
“他们……并非单纯死于鬼陵,而是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