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既定,再无赘言。
韩诚、左夜丘、云舒三人依次起身,目光在彼此脸上短暂交汇,无需多言便已心照不宣。
“我即刻返回郡守府,以提刑司名义,请郡守大人签发紧急征调令。”
韩诚率先开口,语气果决。
左夜丘紧随其后,声线利落如刀:
“我回镇魔司,亲自点选校尉人手。此事需用最可靠的心腹,务必万无一失。”
云舒的视线掠过二人,最终定格在秦明身上,缓缓道:
“丹药之事无需挂怀。我这就去回春堂,安排人手连夜开炉,确保祭典前备齐所需。”
话音落定,三人旋即转身,各自融入夜色。
……
子时,广陵郡官府武库。
厚重铁门被骤然拍响,惊得武库总管从睡梦中弹起。
“谁啊!三更半夜的,不知道这儿是……”抱怨声在看清来人时戛然而止。
韩诚身着总捕头官服,立在料峭夜风中,面色冷硬如玄铁。
他身后,提刑司三个班的精锐全员到齐,人人佩刀肃立,一股迫人气势悄然弥漫。
“韩……韩捕头?”
总管一个激灵,睡意瞬间消散,只剩满心惊疑。
韩诚未多言,只将一块令牌掷向总管怀中。
那令牌以玄铁铸就,“紧急征调”四字赫然在目,透着凛然威严。
“郡守府最高手令。”韩诚的声音打破沉默。
总管双手接过令牌,指尖微微发颤:“总捕大人,这……这按规矩得先上报兵房……”
“不必。”韩诚直接打断,“我怀疑有邪教徒意图在洛神祭上制造暴动,本捕头奉命镇压,现需紧急征调武库军备,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他声音平淡无波,却自带让人无法反抗的命令意味,“开库!”
“……是!”
总管不敢再犹豫,连忙取出钥匙,拧开了武库大门。
门开瞬间,一股冰冷铁器与药材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尘封的厚重感。
“乙字班、丙字班听令!”
“库内所有【避水丹】、【清蕴丹】,悉数清点带走!”
“另外,取【破甲重弩】三百套分发下去!两个时辰内,务必完成!”
“遵命!”
黑暗中传来整齐划一的回应,声震夜空。
提刑司的战争机器,在韩诚一声令下,率先全速运转起来。
……
同一时间,镇魔司驻地。
这里的气氛比提刑司更压抑,连巡逻卫兵都像没有生命的石雕,沉默守在各处。
一间宽敞的议事厅内,只点着四盏长明灯,光线昏暗,将厅内人影拉得老长。
左夜丘大马金刀坐在主位,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顿在桌上。
“事情就是这样。”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下首三人。
这三人,是镇魔司除他之外,常驻广陵郡的另外三位百户。
一人坐在阴影里,正用鹿皮慢条斯理擦拭一柄细长刺刃,身形瘦削,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正是专精追踪刺杀的“鬼手”张探。
一人端坐如松,面前摊着卷阵图,手指在图上细细比画。
对周遭一切仿佛漠不关心,衣着一丝不苟,乃是擅长阵法禁制的“墨规”李尺。
最后一人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灼人气劲,正百无聊赖把玩两颗拳头大的火红铁胆。
便是性格火爆、近身战力在四人中最强的“炎魔”赵烈。
此三人加上左夜丘,便是整个广陵郡千户所里,坐镇四方、各司其职的四大百户。
除此之外。
自然还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户大人。
只是他据说外出执行任务,不在城内,如今一应事务皆由四大百户做主。
赵烈第一个开口,声音如铁胆碰撞般洪亮:
“老左,你是说要让我们镇魔司所有人去听一个提刑司录事的调遣?”
李尺也从阵图上抬头,眉头微蹙:“左百户,此事不合规矩。”
“镇魔司的行动,何时需要外人指手画脚?更何况,他的所有推论,都只是猜测而已。”
阴影里的张探停下擦拭动作,没说话。
但抬起的眼睛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左夜丘,显然也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左夜丘冷笑一声:“猜测?那小子的猜测,让神兵山庄的妖兵现了形;那小子的猜测,让我和韩诚带几百号人扑了空,像傻子一样在废弃渡口打转。”
他环视三人,语气坚定。
“现在,我左夜丘愿意再当一次‘傻子’,信他最后一次。这是我的决定。”
赵烈哼了声:“你的决定?老左,你虽是此地主官,但调动所有校尉级战力搞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你一人还没这权限。”
“没错。”李尺附和,“除非有千户大人的手令。”
左夜丘看着他们,忽然咧嘴一笑,从怀中缓缓掏出块巴掌大的黑色令牌。
令牌上刻着狰狞兽首,一股远超百户令牌的威压悄然弥散,让厅内空气都仿佛凝固几分。
“千户大人外出巡查前,将此令牌交予我,言明遇紧急事态,可见此令如见他本人。”
左夜丘将令牌重重拍在桌上。
砰!
整个议事厅都随之一震。
张探、李尺、赵烈三人瞳孔瞬间收缩。
他们自然认得这块独属于千户大人的镇魔玄令。
这至少说明,在四大百户中,左夜丘的地位在千户大人眼中要略高一筹。
“现在,权限够了吗?”左夜丘的声音变得冰寒刺骨。
赵烈第一个站起,瓮声瓮气:“够了!你说怎么干!”
李尺也起身,对着令牌躬身一礼:“谨遵号令。”
阴影里的张探默默将刺刃归鞘,身影一晃融入黑暗,已然用行动表明态度。
左夜丘站起身,声音在厅内回荡:“传我命令!明日起,所有校尉级以上战力,脱下官服换便装,分批次化整为零,秘密潜入预定地点!”
“任何人不得暴露身份!只需等一个信号!”
……
夜,愈发深沉。
云来驿馆内,云舒回到下榻院落,陆景早已等候在那里。
“师妹,你回来了。”
陆景迎上前,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
“嗯。”云舒点头,“事情已经议定。”
听完云舒的讲述,陆景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
“你真决定,把我们青云阁在广陵的所有力量,都押在秦明的判断上?”
“他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全凭一张嘴说。这可不符合我们青云阁的行事准则。”
云舒看向他,反问:“师兄,在神兵山庄时,你不也是凭逻辑推断吗?可结果呢?”
陆景脸色一僵,顿时无言以对。
云舒继续道:“我阁中长辈曾有好友丧于长生教之手,师尊亦有遗训,遇邪祟,青云弟子当仗剑除之。”
“如今大难将至,难道还要拘泥于那些形式?我相信秦明。”
陆景沉默许久,最终苦笑:“好吧,我明白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留下,坐镇此地,作为我们三方联络的中枢,确保任何情报都能第一时间传达。”
云舒眼神变得锐利,“而我要去一个地方。”
她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去,只留给陆景一个决然的背影。
一炷香后,广陵城南,回春堂。
这是青云阁在城中开设的药铺,平日里门庭若市,此刻却大门紧闭。
内里却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云舒亮出阁主亲传弟子的信物,药铺大掌柜立刻亲自躬身相迎:“小姐有何吩咐?”
“召集堂内所有最好的丹师,即刻到丹房见我!”
大掌柜心中一凛,不敢怠慢,立刻转身去办。
片刻后。
丹房内,几位德高望重的丹师齐聚,个个神情肃穆,不知发生何事。
云舒看着他们,开门见山:“我要你们连夜开炉,不惜一切代价,炼制一炉最高品阶的【碧水破障丹】。”
“什么?”为首的老丹师大惊失色,“小姐,那……那需要动用库里的珍藏啊!”
“‘碧凝草’、‘水元珠’……每一味都是稀世珍品,损耗不得啊……”
“全部用于炼丹。”云舒直接打断,目光扫过众人。
“我虽不善丹道,但也知晓轻重缓急。此事关乎广陵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没有任何代价大小之分。”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按我说的做!若有差池,以阁规处置!”
“……是!”
几名丹师浑身一颤,再不敢有异议,立刻领命而去。
……
提刑司,公房。
秦明站在窗边,望着远处代表各方势力的灯火次第亮起,而后有条不紊地高效运转。
整个广陵郡的顶层力量,悄然进入备战状态。
他心中没有半分得意,这才仅仅是开始,敌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除此之外,他自己还有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出现在他身后,是提刑司的“影子”捕快。
“大人。”黑影递上一卷蜡封的纸条。
秦明接过展开,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林府灯火依旧,家主林啸天正与郡守府主簿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风平浪静,敌人果然滴水不漏。
秦明指尖燃起一缕真气,将纸条化为飞灰。
下一秒。
秦明身影一动,已然消失在夜色里,方向正是广陵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