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
月隐星稀,乌云密布。
广陵郡城外,一处无人的破败院落。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入。
片刻之后,从院中走出的却是一个身形矮小,有些佝偻的黑影。
那人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斗笠,身上穿着一套最不起眼的灰色短打,背上背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包裹。
他走起路来脚步细碎,带着一丝独属于底层人的猥琐与警惕。
【千幻假面】的神通之下,秦明已然彻底换了一张皮。
“独眼龙”的身份去搞这种暗地里的调查,太过招摇。
今夜之事必须用一个更适合潜藏在阴影里的身份来完成。
这道矮小的人影没有半分停顿,径直向着城郊的乱葬滩方向潜行而去。
夜风愈发地紧了。
吹过荒野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孤魂的哭泣。
废弃古渡口。
这里比破烂巷还要荒凉。
一人多高的芦苇丛在夜风中疯狂地摇摆,如同无数招魂的幡。
黑沉沉的洛水河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不起半分波澜。
可在这死寂的平静之下,却掩藏着最深的污秽与罪恶。
矮小的身影停在芦苇荡的边缘,斗笠下的双眼闪烁着非人的幽光。
【破妄之眼】!
在他的灵视里,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那黑沉沉的水面之下不再是淤泥和水草。
而是一片淡淡的,几乎要被水流冲散的黑色雾气。
那雾气盘旋凝聚,散发出最纯粹的怨毒与不甘。
这里果然有问题!
秦明没有急于下水。
这种等级的秘密据点,周围必然布满了各种隐蔽的暗哨或是歹毒的禁制。
贸然靠近只会打草惊蛇。
他无声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百丈之外。
秦明藏身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确定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任何可能的监视范围。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了那个黑铁小盒。
那个天工阁所赠,名为【探机虫】的意外之礼。
他打开盒盖,指尖沁出一丝精纯的纯阳真气,轻轻点在那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甲虫之上。
真气注入的瞬间。
“咔哒。”
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
那只金属甲虫活了。
六条比绣花针还要纤细的黑色金属节肢,从它那浑圆的球体上无声地展开。
它背部的外壳如同一朵绽放的死亡之花,从中裂开。
露出里面一双薄如蝉翼,却又泛着金属冷光的翅膀。
它无声地振翅,没有带起一丝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就那么轻盈地从秦明的手中飞起,像一只真正的夜虫融入了这片深沉夜色。
秦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不再用肉眼去看。
他用神念与那只【探机虫】建立了链接。
一瞬间。
一个全新的“视界”在他脑海中展开。
那不是画面。
而是一幅以能量反应构成的简略立体地图。
周围的岩石是灰色的。
流淌的河水是淡蓝色的。
远处的芦苇荡则是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光晕。
虽然远远比不上现代的全真视角画面。
但是通过不同的颜色去划分场景与能量,秦明不得不感叹这个造物开发者的超前。
【探机虫】在秦明的操控下,贴着那死寂的水面,开始进行地毯式的低空扫描。
每一寸水域,每一块礁石,每一丛水草……
所有的一切都在它那精密的侦测下,化为最原始的能量数据,源源不断反馈回秦明的脑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秦明整个人如同与身后的岩石融为了一体,气息全无。
他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那片由数据构成的世界里,寻找着那唯一的……异常。
一刻钟。
两刻钟。
就在【探机虫】即将扫描完整个渡口区域的时候。
它飞到了一片被巨大的礁石和无比茂密的水草,所完全覆盖的隐蔽水域上方。
突然!
“嗡——!”
一声剧烈的嗡鸣在秦明的脑海中炸响!
与之一同出现的,是他脑中那幅能量反应图上一个巨大到近乎刺眼的……深红色光点!
那红光充满了符文金属特有的能量波动。
其强度甚至让【探机虫】都发出过载警报!
找到了!
秦明那的心湖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就是这里!
他断定这片礁石与水草的下方,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机关入口。
而守护这个入口的,恐怕就是一扇用掺杂了符文金属的玄铁所打造的巨大闸门!
这种隐藏在水下十几米深处,又被巨石和水草层层掩盖的机关。
别说是提刑司那些还在河面上缘木求鱼的巡逻船。
就算是神窍境的强者,若是不刻意用神念一寸一寸地去搜刮,也绝无可能发现分毫!
更何况还是这种极为偏僻的河道。
这【探机虫】,当真是神物!
然而。
就在他锁定目标,准备进一步探查的时候。
异变陡生!
【探机虫】通过神念传回的感应中,岸边的芦苇荡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两道黑色的鬼影如同两只夜行的狸猫,从那片芦苇荡中钻了出来。
他们的动作极快极轻,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四周无人之后,便径直走向了那片被礁石和水草覆盖的区域。
也就是【探机虫】刚刚发现异常的位置!
秦明心中一凛。
他立刻屏住了呼吸,通过神念,以一种近乎微操的精细控制。
将那只正在空中悬停的【探机虫】悄悄降下,完美隐藏在那块巨大礁石顶部的一道狭窄缝隙之中。
探机虫那双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复眼,透过缝隙,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将下方的一切清晰地反馈给它的主人。
那两个黑影来到水边,动作熟练地拨开那些厚重的水草。
他们的目光扫视着水面,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其中一个黑影压低了声音,对着同伴道。
“时辰快到了。”
“新的一批‘材料’马上就到,准备开门。”
另一人闻言,点了点头。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铁,形状极为不规则的黑色令牌。
令牌的表面还铭刻着某种邪异的纹路。
他拿着那块令牌,弯下腰,将整个手臂都探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看那架势,似乎是准备将令牌插入水下某个隐蔽的凹槽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