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诚冲到秦明身前,单膝跪地探他鼻息。
气息微弱得像一吹就断的蛛丝。
他再伸手去搭脉搏,指尖却传来一片死寂。
“真气耗尽,心脉近乎断绝。”
韩诚心头一沉,抬头环视这片狼藉战场。
那尊钢铁熔炉被打出了一个恐怖凹陷。
青石地面上布满蛛网裂痕,还留着道道焦黑斩痕。
空气里残留着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气息。
一道炽热如火,一道狂暴如雷。
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场堪比神窍境强者死战的余波,还在这片空间里久久不散。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只是一个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从九品录事?
“快!金疮药!最好的金疮药!”
韩诚以内力护住秦明心脉,对身后捕快嘶吼。
这个年轻人绝不能死在这里!
他是提刑司的希望,是广陵郡的栋梁!
“让我来看看!”
徐文若连滚带爬冲过来,不顾嘴角血迹,指尖搭在秦明腕上,精纯真气小心探入。
片刻后,他猛地抽回手,脸色惨白如纸。
“经脉……断了七成。”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五脏六腑……皆受重创。”
“体内还有一股极为霸道的火煞刀意在肆虐,不断焚烧着他最后那一丝生机。”
他抬眼看向韩诚,眸子布满血丝。
“韩总捕,提刑司的药救不了他!”
“救不了也要救!”
韩诚双眼赤红,他一把将秦明抱起,转身就要向外冲。
“来人!备马!回提刑司!”
“把库房里所有的人参、灵芝,全都给我拿出来熬汤!”
“就算用命堆,也要把他给我堆回来!”
“站住!”
徐文若猛地站起,张开双臂拦在面前。
“韩总捕!秦兄为护我、夺徐家至宝才伤成这样!”
“恩情比天大,徐家必倾尽所有!”
这是他第一次用近乎失态的语气,对一名朝廷命官说话。
韩诚脚步顿住,皱眉看他:
“徐公子,我理解你,但秦明是提刑司的人,理应……”
“理应?”
徐文若直接打断他,声音尖锐了几分。
“韩总捕!我问你,提刑司的药,能治神窍境妖兵的本源刀气之伤吗?!”
“提刑司的医师,能续上他那几乎已经断绝的心脉吗?!”
他向前一步,逼视着韩诚。
“把他带回提刑司,那是等死!”
“秦兄若是有任何三长两短,我徐文若此生难安!我徐家愧对广陵!”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放缓,却愈发坚定。
“请您相信我,整个广陵郡敢说有万全把握救他的人,不多。”
“我徐家就算一个!”
韩诚沉默了。
他低头看向怀中气若游丝的秦明,又看眼前决绝的徐文若。
徐家是广陵四大家族,传承数百年,丹药医道远非广陵官府可比。
韩诚的心中开始了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徐文若说的对。
但情感上,将自己的得力手下交出去,这让他无法接受。
这是一种失职。
徐文若看他阴晴不定,知道他在犹豫。
“韩总捕。”
他再次开口,语气恳求。
“秦兄的命,现在就在你我的一念之间。”
听到这话,韩诚的身躯一震。
是啊。
这个时候了,还在争什么所属,还在论什么颜面?
这可不像当初对赤龙牙案件的归属划分,这是在救人!
救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长长吐出口气,带走了所有坚持:。
“好……我将秦明托付给徐家。”
他看着徐文若,一字一顿。
“他是我提刑司的栋梁。是我韩诚最看重的人。”
“他若安好,我提刑司欠你徐家一份人情。”
“他若是出了任何差池……”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眼神里的意思,却比任何话语都要沉重。
“我韩诚,定会亲自上门讨个说法!”
“多谢韩总捕成全!”
徐文若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对着韩诚深深一拜。
他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翠绿色玉符,毫不犹豫地将它捏碎。
一道绿光冲天而起,在黎明前的夜空中一闪而逝。
那是徐家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
韩诚没有再看他。
他低头,一股浑厚真气从他掌心渡入秦明体内。
包裹住秦明那早已破碎的心脉,为他吊住最后一口气。
“嗯?”
真气入体,韩诚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他感应到了。
在秦明死寂的丹田深处,还有一丝微弱却精纯的至阳至刚真气,在缓慢滋养身体。
“这小子……”
看着昏迷的秦明,韩诚眼中再次被震惊填满。
他身上的秘密,到底还有多少?
……
一行人抬着秦明,快速离开了鬼工坊。
路上,韩诚用真气护住秦明心脉,忍不住开口问道。
“徐公子,刚才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文若脸上残留惊悸,简略述说了一遍。
秦明找到机关引出妖兵,妖兵化人形持战刀,有神窍境威压。
随后二人展开战斗。
但他没说秦明是怎么打的。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根本就没看清。
在记忆里,他只记得炫目的刀光和那个悍不畏死的身影。
韩诚越听,脸色越凝重。
神窍境!秦明竟硬撼神窍境妖兵!
难怪会伤成这样。
这小子……这小子到底是哪来的胆子和实力,敢去硬撼一个神窍境!
他明明也只是气海境。
虽然……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出很多。
……
众人行至半路。
一阵急促马蹄声从另一头传来。
数十名身穿徐家特有青色劲装的武士,簇拥着一辆无比宽大的黑楠木马车,风驰电掣般赶了过来。
为首几人气息悠长,太阳穴高高鼓起,赫然都是气海境好手!
马车停下。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快步走下。
看到被韩诚护在怀里的秦明,脸色一变。
“快!小心!送上车!”
老者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药香弥漫,小心喂入秦明口中。
数名护卫轻柔接过秦明,抬上了那辆马车。
徐文若掀开车帘。
韩诚看到车厢内铺着一层如云朵般的白色软垫。
天山雪蚕丝。
万金难求的疗伤圣品。
“韩总捕。”
徐文若站在车前,再次一拜。
“今日之事,徐某先行告退。改日定当备重礼,登门道谢。”
韩诚点了点头。
“去吧,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徐某不敢忘。”
徐文若翻身上马,护卫队将那辆马车团团围住。
“驾!”
一声清喝。
马队调转方向,朝着徐家主府驶去。
那车轮滚滚,碾过清晨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