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急促。
尘土飞扬。
刚从城西返回的联合调查组,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再次冲向了城南。
一路上,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如水。
左夜丘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韩诚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而陆景的眼中则满是茫然。
他们的马队就像被一团乌云包裹,在大街上呼啸而过。
城南,霸王枪府。
这里的气氛比追风剑府更加压抑。
王莽是军伍出身,性如烈火。
门下弟子皆是百战老兵,个个都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兵戈之气。
但此刻,这些往日里眼神都能杀人的汉子,却都围在后院的演武场外。
他们的脸上是同一种表情。
敬畏,悲恸,以及……无法掩饰的恐惧。
韩诚大步踏入演武场。
第一眼,他便看到了那个如山般的身影。
“霸王枪”王莽,就坐在演武场中央的石墩上。
他的身躯依旧魁梧,但整个人却像一截被抽干了水分的朽木。
他手里,还紧紧握着他那杆名震天下的霸王枪。
枪尖朝上,直指苍穹。
仿佛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准备着发起一次冲锋。
“又是这样……”
陆景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甚至都不需要用‘鉴灵镜’去探查。
那股再熟悉不过的阳煞之气,依旧萦绕在演武场上空,久久不散。
左夜丘快步上前。
他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检查着王莽的尸体。
结果与李霖一模一样。
神魂俱灭,精血流干。
胸口处,同样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针孔红点。
他同样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没有离开过他屁股底下的那块石墩。
“是那妖兵做的。”
左夜丘站起身,无可奈何地摆摆手。
“作案手法一模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完了……”
一名跟在后面的提刑司捕快,看着那具恐怖的干尸,腿一软,瘫倒在地。
“这……这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东西!”
“下一个,下一个会是谁?我们怎么办?”
他的呢喃,在众人心中激起恐惧的涟漪。
连霸王枪这样杀人如麻的猛将,都死得如此无声无息。
那他们这些凡人,又算得了什么?
恐慌,正在蔓延。
……
半个时辰后。
提刑司,停尸房。
灯火通明。
气氛却比深夜的乱葬岗还要阴冷。
两具并排停放的干尸,给这间屋子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追风剑”李霖,“霸王枪”王莽。
两位在广陵郡武林跺一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成名人物,此刻却像两条风干的咸鱼,安静地躺在这里。
陆景和左夜丘在这两具尸体前来回踱步,已经研究了快半个时辰。
但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它为何要选他们?”
陆景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头发都有些散乱。
“李霖住城西,王莽住城南。一个使剑,一个用枪。一个性情温和,一个脾气火爆。这两人之间,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共同点!”
“或许……这就是妖物的本性。”
云舒轻声道。
“残忍,混乱,毫无逻辑可言。”
“不。”
左夜丘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说法。
“越是强大的妖物,它的行为就越是遵循某种本能。随机捕食,那是低级妖物的做法。”
他看着那两具尸体,眼中闪过一丝血光。
“我怀疑,它是在进行某种献祭仪式。”
“它在凑齐某种特定数量,或是某种特定身份的祭品,来完成它自身的蜕变。”
这个说法,比“随机杀人”更让人感到恐惧。
如果真的是仪式,那就意味着,杀戮……才刚刚开始。
韩诚站在一旁,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无力。
深深的无力感,再一次笼罩所有人。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秦明走了上来。
他先是走到了李霖的尸体旁,用一种程式化的动作,戴上手套,掀开白布。
他做得很慢,很仔细,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
没有人再敢小觑这个年轻人。
所有人都期待着,他能再次像在神兵山庄时那样,一语道破天机。
秦明检查了一遍李霖的尸体,然后又走到了王莽的尸体旁。
他同样掀开了白布。
同样是戴着手套的手,轻轻落在了王莽那已经如同枯木般的手腕上。
在他指尖触碰尸体的那一瞬间。
【天道验尸……启动!】
熟悉的光幕展开。
【溯源……开始!】
轰!
又一次的死亡回放。
但这一次,秦明不再是观众。
他成了霸王枪王莽。
他坐在演武场中央,感受着手中那杆跟随了他三十年的长枪,感受着那份人枪合一的默契。
他正在回味自己新创的一招枪法——“龙抬头”。
然后。
那道赤红色的流光,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
这一次,秦明清晰地“看到”了王莽的反应。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如针尖!
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如满弓!
他手中的霸王枪,嗡的一声,枪尖迸发出了三寸长的庚金枪芒!
他想要反抗!
但没用。
在那柄悬浮的妖刀面前,在那股神只般的意志面前,所有的反抗都只是徒劳。
神魂破碎。
生命力被吞噬。
与李霖的死法如出一辙。
但是!
这一次,秦明捕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在那妖兵的意志烙印中。
除了暴虐与饥渴,还有一种……
对“枪意”的渴望!
一种对于那种霸道、刚猛、一往无前的兵器意志的吞噬欲望!
两份精神烙印!
一个是对“剑意”的鄙夷与吞噬欲。
一个是对“枪意”的渴望与吞噬欲。
在秦明的脑海中,这两份充满负面情绪的烙印,像两块不规则的拼图,开始缓缓地……重合。
然后,他找到了它们的共同点。
他找到了妖兵真正的食谱!
所有画面褪去。
秦明缓缓地站起身。
他没有看那两具尸体,而是走到了众人的中间。
停尸房内的空气,压抑得像是灌满了铅。
他清了清嗓子,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这死寂。
“我大概知道……它在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