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那只露在眼罩外的左眼,冷冷扫过听风堂堂主侯三,沙哑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规矩我懂。”
侯三脸上笑意更盛:
“懂规矩就好,省得我多费口舌。”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点向堂内角落。
那里坐着个巨汉,身高近九尺,坐着都像座小山。
他正用破布擦拭一柄比门板还宽的巨斧,斧刃寒光闪闪,映出张憨厚里透着凶悍的脸。
“那是‘开山熊’,我听风堂头号打手。”
侯三慢悠悠道:
“后天九重巅峰,天生神力,一手开山斧法堪比半步先天,在广陵郡地面上也算一号人物。”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几分挑衅。
“新来的,我也不为难你。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你这块牌子我侯三认了,以后听风堂的任务,由你先挑。”
“哗——”
堂内佣兵顿时爆发出哄笑与议论。
“十招?侯三爷今天怎么这么仁慈?”
“哈哈,我猜这独眼龙一招都接不下!开山熊的斧子,能把青石板都劈开!”
“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今晚有乐子瞧了。”
被称作“开山熊”的巨汉缓缓起身,脚下地板发出“嘎吱”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像座铁塔,投下的阴影几乎将独眼龙完全罩住。
“新来的,出手吧,别说俺欺负你。”
他声音瓮声瓮气如闷雷。
独眼龙望着他,脸上没半点表情。
在周围看好戏的目光里,他做了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动作,伸手取下背后那柄造型古朴的朴刀,连刀鞘一起,随手放在旁边桌上。
“哐当。”
轻响落,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
托大!这是极致的托大!
面对后天九重巅峰、以力量着称的开山熊,竟连兵器都不用?
“找死!”
开山熊脸上闪过怒意,只觉被轻视了。
“吼!”他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不再废话。
砂锅大的拳头卷起恶风,直捣独眼龙面门!
这一拳势大力沉,空气中都响起尖锐爆鸣。
在场佣兵仿佛已看见独眼龙的脑袋像烂西瓜般被砸开。
然而,独眼龙不闪不避,同样抬起右拳。
他的拳头不算小,但跟开山熊比,简直像婴儿手臂,却还是迎了上去!
没动用一丝纯阳真气,没催动奔雷刀法的雷霆真意,只将气海境雄浑无比的内力尽数灌在拳锋,用上许久未用的最基础开山掌发力技巧。
——以力对力,以硬碰硬!
“嘭!!!”
令人牙酸的骨骼闷响在大堂炸开,激起的气浪掀翻了旁边的酒碗。
所有人预想中独眼龙被一拳轰飞、骨断筋折的场面,并未出现。
时间仿佛凝固。
两只大小悬殊的拳头还贴在一起,战局结果却颠覆了所有人认知。
开山熊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憨厚的肥脸瞬间涨得通红,浮现出极度的痛苦与忍耐。
蹬!
他那如树根般扎实的下盘,竟然后退半步,在坚硬木地板上踩出个浅印!
而他那砂锅大的拳头,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滴、两滴鲜血从指骨间渗出来,滴落在地。
反观独眼龙,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连衣角都没晃一下。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佣兵脸上的嘲笑戏谑全凝固了,变成骇然。
一拳!仅仅一拳!
空手的独眼龙,就让以力量着称、堪比半步先天的开山熊见了血,吃了大亏!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先天!
绝对是先天境高手!
还是专精肉身力量的怪物!
独眼龙缓缓收回拳头,依旧面无表情,沙哑嗓音打破死寂:“十招太慢。还要继续吗?”
开山熊看着自己渗血的拳头,又看对面气息毫无波动的独眼龙,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惧。
他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了。
刚才那一拳若含真气,自己这条手臂恐怕已废。
他憋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俺……俺认输。”
侯三脸上的笑早没了踪影,看独眼龙的眼神满是忌惮。
他快步上前打圆场:“够了!够了!朋友好本事!是我侯三有眼不识泰山!”
说着亲自走到墙边,取下独眼龙那块简陋木牌,毕恭毕敬递过去。
“从现在开始,您这牌子,立得住!以后您就是我听风堂的座上宾!”
独眼龙没接木牌,转身拿起自己的刀重新背在身后,自顾自找了个最阴暗的角落坐下,闭上了眼睛。
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拳对决,于他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份姿态,让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愈发高深莫测。
侯三尴尬地站在原地,很快又堆起市侩笑脸,将木牌恭恭敬敬挂回墙上,还特意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大堂里重新有了声响,却不再是喧哗,而是压低嗓门的窃窃私语,全围绕着角落里的独眼龙。
“我的天,那家伙到底是谁?广陵郡啥时候来了这么号猛人?”
“一拳干翻开山熊,至少是气海境二重,甚至三重的高手吧?”
“看他那股狠劲,绝对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秦明闭着眼,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只需等待。
等待那条躲在暗处的蛇,主动来找他。
一个时辰悄然过去,大堂里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却再没人敢去打扰角落里的那尊煞神。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他面前。
秦明睁开眼。
一个戴兜帽的瘦小男子站在面前,帽檐压得很低,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
男子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摩擦出来:
“阁下,有份护送委托,从广陵郡到城外‘望江渡口’。不知您……敢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