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溯源毫无阻滞。
秦明只觉神魂被无形大手一推,塞进一具温热躯壳。
眼前景象骤变,不再是冷河滩,而是画舫内。
窗外洛水夜景流动,灯火阑珊,舱中檀香袅袅。
他成了“翻江龙”周通,正坐锦垫上,端着杯温热黄酒。
对面是漕帮元老王伯,须发皆白。
“周老弟,”王伯压着声,难掩兴奋,“都妥了。总舵李赵二堂主已被我说服,码头上的兄弟全听你号令。”
秦明能觉出自己心跳骤快,放下酒杯,声线沉稳。
“王老哥,此事干系重大,半分风声都不能漏。”
“放心!”王伯一拍胸脯,“帮主他……老了。这些年沉迷女色,不理帮务,漕帮的生意一落千丈,早该换人了!”
“三天后的大会,咱们一起发难逼他退位,有我们几个老家伙撑着,帮主之位非你莫属!”
原来如此,是场密谋造反。
秦明瞬间明白眼下的处境。
这正是周通死前的最后时刻。
他压下心头波澜,继续代入角色,叹口气似有不忍。
“帮主毕竟待我不薄……”
“妇人之仁!”王伯有些急了,“老弟都到这一步了,你怎能退缩?等咱们掌了漕帮,南阳府的漕运就是我们……”
吱呀——
舱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腰悬美玉,面容俊朗,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是那双眼睛细长阴冷,像藏在草丛里的毒蛇。
周通见了他,脸上掠过惊讶:“承儿?你怎么来了?”
秦明在脑中迅速检索信息。
张承,漕帮帮主谢天雄唯一的义子,人称“浪里白条”。
年纪轻轻已是后天八重的好手,深得谢天雄信任,在帮中地位超然。
“周叔,王叔。”
张承微笑着躬身行礼,动作无可挑剔。
“义父知道两位叔伯在这里饮酒,特意命我前来请二位去总舵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
“哦?帮主找我们?”
王伯和周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这个节骨眼上,帮主突然要见他们?
周通站起身,不动声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你先回吧,承儿。”
“这可不行。”张承笑容不变,“义父说了,今晚必须见到二位。”
话音落,他侧开半个身子。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人,戴宽大斗笠,着黑衣,与舱中阴影相融,看不清面容。
但一股恐怖气息如潮水般漫开。
那是超越后天桎梏、带着天地之威的压迫感。
先天境!
王伯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后退一步。
周通瞳孔骤缩:“张承!你……”
话未说完,斗笠黑衣人动了。
只是简单抬手,缓缓前推。
动作慢得秦明能看清他手掌纹路,可周通这后天九重巅峰的高手,竟觉浑身被凝固的空气锁住,躲无可躲。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掌印在自己胸口。
没有巨响,没有冲击。
唯有一股阴柔冰冷却无可抵挡的劲力钻入体内,如钢针搅碎豆腐般,瞬间摧毁心脉与生机。
噗——
周通身体软倒,视线开始模糊。
他看见王伯发出惊恐尖叫,转身想跑,却被黑衣人一掌拍碎天灵盖,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又看见张承走到面前蹲下,俊朗脸庞在摇曳灯火下扭曲狰狞。
“周叔,”张承声音像地狱耳语,满是快意,“安心上路吧。”
“这漕帮的未来,是我的。”
“你的那些老兄弟,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周通尸体轻蔑一脚踹出。
噗通!
天旋地转,冰冷洛水将自己彻底吞没。
……
呼……呼……
秦明猛地回神,大口喘着粗气。
被阴柔掌力摧心脉的濒死感,坠入河水的窒息感,真实得让他心有余悸。
他站起身,脸色苍白。
所有人都盯着他。
“怎么样?!”虬髯大汉急声问。
“有发现吗?”刘三在旁小声附议,只求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秦明没答,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真相已明——这不是外部仇杀,是漕帮高层的内部清洗!
帮主义子张承勾结神秘先天高手,以雷霆手段除掉谋反元老。
这真相太可怕,足以让整个漕帮分崩离析,血流成河。
“该怎么说?”秦明脑子飞速运转。
直接指认张承?
恐怕话音未落,就会被漕帮当成挑拨的奸细乱刀砍死。
谁会信一个外人,怀疑帮主最信任的义子?
隐瞒真相编理由糊弄?
漕帮迟早会发现疑点,到时作为验尸官,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更关键的是,那先天境高手是谁?为何帮张承?仅仅为了钱?
一个个问题盘旋脑中,他像站在悬崖边。
张承、周通、谢天雄,他一个都不想得罪,却又得完成提刑司委托。
目光扫过周围焦急凶狠、满是期待的脸,一个大胆计划迅速成型。
利用信息差,将这潭水彻底搅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