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阳带着叶存君等人快步走出会议室,刚来到市局大厅,就看到市委一号大秘顾处长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位老者从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上下来。
那位老者穿着朴素的中山装,身形清瘦,但步伐稳健,眉宇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肖阳一见此人,心中更是止不住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首长?
“老军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肖阳连忙迎上前,态度极其恭敬。叶存君、董国锋等人对视一眼后也立刻跟上,这老军长三个字也太惊人了,洪年也跟着挤出了最热情的笑容,只是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联想和慌乱。
顾秘书神色严肃,对着肖阳微微点头,然后侧身引荐道:“肖局长,秦老应该不用我帮你介绍吧?秦老有一些非常重要的材料和证据,认为应该直接交给你们专案组。”
秦老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众人,最后在肖阳脸上停留了一瞬,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沉稳有力:“我收到一些东西,关于你们正在查的案子,关于周维伟的。”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警察的心都提了起来!
“秦老,您请里面说话。”肖阳立刻将秦老和顾秘书请进了旁边一间僻静的会客室。
落座后,秦老从随身带着的一个旧布袋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在了桌上。
肖阳立刻将文件袋打开,仔细看了起来,里面有一份录像带和磁带以及一份印着手印的证词。
肖阳屏住呼吸,首先拿起那份印着鲜红手印的证词。只看了几行,他的瞳孔就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看向秦老,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秦老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沉淀了二十年的悲愤与杀意。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证实了肖阳那可怕的猜想。
叶存君察觉不对,上前一步,从肖阳微微颤抖的手中接过证词。董国锋和洪年也立刻围了上来。
证词的开头,牧田详细交代了受周维伟秘书金南书指使,在浦栋刺杀林天强的全过程,包括时间、地点、使用的狙击步枪型号、开的两枪以及最终失手逃离的细节,与警方掌握的情况完全吻合。
但这仅仅是开始。
证词后面,罗列了一长串触目惊心的名单和时间!
“1978年5月2日,受周松涛(周维伟之父)指使,于外滩xx号,狙杀目标秦卫东…”
“秦卫东”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叶存君、董国锋脑中炸响!这是秦老那位才华横溢、却不幸早逝的独子的名字!如果他当年不死,现在恐怕已经坐上沪的前三把交椅了。
当年那桩悬案,竟然也是这个人所为,幕后主使竟是周维伟的父亲周松涛!
这条消息直接炸的众人头晕目眩,当初这桩案子直接造成了上沪官场的大洗牌,多少人都因此丢了官帽子,多少人因此受到了牵连,仕途之路断绝。
后续还有多条记录:
“1978年4月1日,受周维伟暗示,制造意外,清除商业竞争对手xx公司总经理李某……”
“1983年5月2日,受金南书直接指令,处理知晓周家核心秘密的离职会计师赵某……”
一桩桩,一件件,时间跨越近二十年,目标涉及商人、官员、知情人。
牧田就像周家藏在阴影中最锋利也最肮脏的一把刀,为周家父子清除了无数障碍,当然,其中最为震撼的,还是秦老独子秦卫东遇刺案!
“这…这…”
洪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现在这证词直接掀出了周家两代人罄竹难书的罪行,尤其是牵扯到秦老独子这条人命,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这是足以引发高层地震的血海深仇!
如果这是别人交上来的证据,众人中还可能有人质疑证据的真假,但这证据是秦老亲自带过来的,没有一个人会怀疑这份证据是假的。
叶存君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将证词递给董国锋,自己则迅速检查那盒录像带和磁带。录像带的内容是牧田在某个昏暗房间内自述这些罪行的画面,面容清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死寂。磁带则是音频备份,内容一致。
“铁证如山!”董国锋看完证词,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他看向秦老,终于明白这位老人为何会亲自前来,眼中为何会凝聚着如此深刻的痛苦与冰冷。
秦老缓缓站起身,他的背依旧挺直,但仿佛有无形的重担压在他的肩上。他看着肖阳,一字一句地说道:“肖阳,我当年把你从战场上带下来,看着你穿上这身警服,是希望你保卫一方平安,扞卫法律尊严。”
他的目光转向那份证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坚定:“现在,证据就在这里。二十年前,我儿子死在了上沪,这些年,那些枉死之人的公道,还有这次,这个年轻人差点送命的血债,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周家父子!”
他猛地一拍桌子,虽年迈,气势却如同苏醒的雄狮:“我要一个交代!法律要一个交代!人民要一个交代!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肖阳“啪”地一个立正,眼眶微红,声音铿锵有力:“老首长!请您放心!我肖阳以这身警服和党性担保,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罪犯!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叶存君!”
“到!”叶存君立刻应声。
“立刻依法对周维伟申请最高规格的逮捕令!我亲自去向书记汇报!你们专案组,做好一切准备,一旦命令下达,立即对周家重要成员实施抓捕!同时,对金南书等所有涉案人员,同步控制!”肖阳雷厉风行地下令,之前的犹豫和困扰被彻底扫空。
“是!”叶存君和董国锋齐声领命,眼神锐利。
洪年也慌忙表态:“坚决执行命令!我…我立刻去协调相关手续!”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迟疑,都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秦老看着迅速行动起来的人们,缓缓坐回椅子上,对顾秘书摆了摆手。顾秘书会意,安静地陪在一旁。
秦老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二十年前儿子意气风发的笑脸,两行浑浊的老泪,终于无声地从他刚毅的脸颊滑落。这泪水,包含了太多太多,丧子之痛,漫长的等待,以及终于看到曙光的复杂心绪。
而这份由林天强巧妙送来、由牧田亲口供述的“终极罪证”,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周维伟以及其背后家族所有的侥幸。一场针对这位盘踞上沪多年的“土皇帝”的最终审判,即将拉开序幕。警车,已经发动,目标直指皇浦区委大楼!
皇浦区委大楼,周维伟的办公室。
当他无意间瞥见楼下那几辆未鸣笛却闪烁着红蓝光芒的警车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为什么没有人通知自己警察来了?他们来干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接到一个电话?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粗暴推开,在一众警察的背后,周维伟看到了被上了铐子,满脸绝望的秘书金南书。
叶存君面色冷峻地走到他面前,出示了逮捕令,说明了情况。周维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绝望,仿佛脚下的地板正在塌陷。但他深吸一口气,硬是将那股灭顶的恐慌压了下去。
他缓缓站起身,甚至伸手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领带和衣襟。那双手指修长、惯于批阅文件的手,在无人看见的袖口下,正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
“走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他刻意维持的,属于“周书记”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