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朗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会议室,肥胖的身躯在走廊里跌跌撞撞,引来几个路过的学生和教职员工诧异的目光。他也全然不顾,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电话,立刻联系姐夫!
他冲进自己的办公室,反手“砰”地一声把门摔上,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他颤抖着手,摸索着抓起桌上的电话听筒,手指哆嗦着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略显疲惫和不耐烦的声音:“喂?又有什么事?不是说了我下午有个重要会议吗?”
“姐夫!姐夫!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张清朗对着话筒语无伦次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惊恐,“那个林天强…强盛集团的林天强…他…他什么都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马求学沉默了几秒,语气陡然变得严肃:“慌什么!说清楚!他知道什么了?”
“浦栋那块地!我们找人给他公司使绊子的事!他全知道了!”
张清朗声音发颤,“还有…还有我那份预算方案…他拿过去了,说要送到市里检察和审计…姐夫,他要弄死我们啊!”
“什么?!”
马求学的声音瞬间拔高,透出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压低声音厉喝道,“你怎么搞的?!谁让你自作主张搞那份破预算的?!我不是让你稍微卡一下,试探试探就行吗?你怎么敢…”
“我…我就是想多捞点…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陈浩然那个老东西今天也跟吃了枪药一样,直接跟我拍桌子…”张清朗带着哭腔辩解。
“闭嘴!”
马求学粗暴地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现在人呢?”
“刚走…但是他留了话…”
张清朗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把林天强最后那句低语复述了一遍,“…他说,让您…让您今天晚上去‘小白宫’赴宴,还说…还说科委有个副主任的缺…”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能听到马求学粗重的呼吸声。张清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听筒的手心里全是汗。
许久,马求学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已经恢复了部分冷静,但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审慎:“他真是这么说的?科委副主任?”
“千真万确!他亲口说的!姐夫,这是…这是机会吗?”张清朗小心翼翼地问道,带着一丝希冀。如果姐夫能更进一步,那他的日子只会更好过。
“机会?”
马求学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寒意,“这是最后通牒!是裹着糖衣的炮弹!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甚至能搭上一条意想不到的船;不去…我过几天得去检察述职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严厉:“你给我听好了!现在,立刻,马上!把你那屁股底下所有的烂账都给我擦干净!任何可能留下把柄的东西,全部处理掉!关于林天强和强盛集团,不要再有任何小动作!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设备的事情,全力配合陈浩然,不,是配合强盛的人!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张清朗连声应道,如同听到了特赦令。
“晚上…我会去一趟那个‘小白宫’。”
马求学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断:“在我回来之前,你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再出半点纰漏,不用林天强动手,我第一个收拾你!”
“啪!”电话被狠狠挂断。
张清朗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双腿一软,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惊惧未退,却又隐隐生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扭曲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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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马求学坐在他那辆黑色的桑塔纳里,看着窗外的上沪夜景,心情却如同车窗外的夜色一般,沉重而晦暗。
司机按照他提供的地址,将车平稳地驶向“小白宫”,那片以神秘和昂贵着称的建筑群。
他来之前特地托人打听了这家强生公司和“小白宫”这个地方,这才知道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财力和实力都堪称惊人的过江龙,还把地头蛇打的头破血流无人再敢招人的存在。
笔直的柏油路两旁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巨大草坪和精心养护的花圃,远处,一座巍峨的、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古典复兴风格建筑群,在璀璨的景观灯照射下,宛如一座真正的宫殿,散发着威严而夺目的光芒。
主建筑完全仿照华盛顿白宫的造型,巨大的廊柱、对称的结构、气派的穹顶…几乎是一比一的复刻,只是规模似乎更为宏大,细节处极尽奢华。楼前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喷泉水池,水柱在灯光下交织出绚丽的图案。
这哪里是什么“小白宫”?这分明是一座移植到上沪滩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白宫”!
马求学的桑塔纳在这片极致西化的奢华建筑里里,显得格格不入,寒酸得刺眼。他坐在车里,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这已经不是财富的展示了,这是一种近乎僭越的、宣告绝对权力和地位的姿态。
其实也不怪马求学没见识,这场面在这个年月,99%的人都会被震惊道,毕竟国内现在大家日子过得都苦,哪怕上沪这种地方,住个洋房喝个洋酒都能算是奢侈高端了,更别说这种私人的宫殿群了,这是很多人梦里都梦不出来的场面。
车辆在主建筑那气派的门廊前停下。
早已等候在此的是两位穿着笔挺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气质干练的侍者。他们动作标准地拉开车门,态度恭敬却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距离感。
“马校长,欢迎。林先生正在等您。”其中一位侍者说道。
马求学深呼吸,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不安,整理了一下西装,在这片环境下,他感觉自己那身最昂贵的西装也变得廉价起来。
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阶上,他感觉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走进大门,内部的景象更是让马求学倒吸一口凉气。
挑高近二十米的宏伟大厅,地上铺着图案繁复的波斯地毯。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下,鎏金的装饰、大理石雕塑、以及随处可见的昂贵艺术品……
这里的奢华让马求学有些目不暇接。
偶尔有穿着类似白宫侍从制服、但面料明显更考究的工作人员安静地走过,一切井然有序,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位穿着燕尾服、打着领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管家模样的男人迎了上来,微微躬身:“马校长,这边请,林先生在书房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