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晌午,巫脉村就炸了锅——李家的老母鸡蹲窝里不下蛋,反而照着李婶的手猛啄,啄得指头上冒血珠,鸡冠子红得发暗;后半夜狗剩家的大黄狗更邪乎,爪子扒着门框挠得木屑乱飞,眼睛直勾勾盯着槐树根,尾巴夹得跟冻硬的麻杆似的,咋喊都不挪窝;连井里的水都不对劲,舀出来飘着仨紫泡泡,一沾着碗沿就没,喝着发腥,烧开了壶底沉着层黑渣子。
“这咋回事啊?前儿个刚清了红丝,咋又邪乎起来了?”王大爷蹲在狗剩家门口抽旱烟,烟杆儿都快戳到地上了,“我昨儿个瞅见我家仓房里,老耗子叼着玉米粒往你家院墙上堆,不偷粮反而送粮,这不是作妖吗?”
狗剩刚攥着守脉玉要去槐树下查,就见风丫拎着药篮跑过来,脸都白了:“你快回家看看!你家堂屋门槛上,盘着条绿皮蛇,脑袋上顶着个白点儿,不咬人,就盯着你家供桌看!”
俩人往家跑,刚进院就愣了——院墙上蹲着只黄皮子,嘴里叼着颗野山枣,往堂屋门里递;窗台上趴着只刺猬,背上扎着几株新鲜的镇灵草,见了狗剩也不跑;再往堂屋瞅,风丫说的绿皮蛇正盘在门槛中间,见他们进来,慢悠悠地往供桌底下钻,露出半截尾巴尖儿。
“胡黄白柳?”跟过来的张奶奶突然喊了一嗓子,手里的拐棍往地上一顿,“这是四大仙家上门了!你俩别愣着,快摆供品!馒头、白酒、煮鸡蛋,都给我端出来!”
狗剩和风丫都是实诚人,虽说是第一次见这阵仗,却也听村里老人唠过——胡是狐仙,黄是黄仙,白是刺猬仙,柳是蛇仙,这四位是东北地界的保家仙,一般不轻易露面,一出来准是有大事。俩人忙不迭地找红布铺桌子,摆上刚蒸的白面馒头,倒了碗散装白酒,连家里仅存的五个煮鸡蛋都端了上来。
张奶奶拿着黄纸在桌前绕了三圈,嘴里念叨:“胡三太爷、黄二爷、白老太太、柳四爷,巫脉村没招惹过邪祟,这阵子的事儿实在邪门,求仙家赏脸坐阵,保咱村里老小平安!”
话音刚落,桌角的蜡烛“噌”地窜起半尺高,火苗泛着点蓝盈盈的光,碗里的白酒少了小半口,黄皮子叼着的野山枣“咚”地掉在供桌上,滚到馒头旁边。张奶奶眼睛一亮:“仙家应了!这是要在你家立堂口啊!”
立堂口的事儿刚在村里传开,更邪乎的来了——夜里狗剩家的粮仓里,灰仙(老鼠)不偷粮,反而用玉米粒垒了个小窝,窝中间摆着颗亮晶晶的小石头;房顶上天天落着只老鹰,不抓鸡也不叫,就盯着槐树根的方向;连村东头的兔仙都来了,每天早上在狗剩家院门口放颗沾着露水的胡萝卜,见了人就蹦着跑开。
“外仙咋也来凑热闹了?”风丫蹲在院门口捡胡萝卜,纳闷道,“以前咱村也就见过黄皮子偷鸡,哪见过这么多仙家聚一块儿?”
张奶奶没说话,只是让狗剩把守脉玉拿出来。玉刚放在供桌上,突然亮了起来,碗里的白酒冒着白气,黄皮子“吱吱”叫了两声,绿皮蛇从桌底下钻出来,脑袋对着山后的方向点了三下。张奶奶脸色一沉:“糟了!仙家这是在递信儿——山后头有大麻烦,比之前的红丝邪乎十倍!”
当天夜里,狗剩做了个梦——梦里站着个穿青布衫的老头,留着山羊胡,手里拎着个小酒壶,正是胡三太爷。老头喝了口酒,慢悠悠地说:“你家槐树根下的紫丝,不是普通煞根,是百年尸煞的‘引子’!山后乱葬岗里埋着个清末的兵痞,当年杀了半村人,死的时候被黑狗血泼了身,怨气聚成了尸煞,守脉玉以前镇着山后的泉眼,煞根透不过来,现在泉眼封土松了,尸煞要醒了!”
狗剩猛地惊醒,就听见院外传来“咕咕”的叫声,是那只老鹰在房顶叫。他赶紧叫醒风丫,把梦里的事儿一说,风丫也急了:“难怪仙家都来凑活!尸煞一出来,不光咱村,连仙家的洞府都得遭殃!之前咱光想着清煞根,没想着找根源,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第二天一早,狗剩家的堂口前围满了村民。王大爷扛着铁锹就来:“狗剩,明儿个去山后挖封土,算我一个!我年轻时跟我爹学过点看坟的本事,能帮上忙!”李婶端着一筐馒头:“仙家和你们都得吃口热的,我天天给大伙蒸干粮!”连之前犯错的狐仙都来了,手里拿着师傅的笔记:“笔记里写了封尸煞的法子,用守脉玉裹着龙涎草汁,塞进尸煞的嘴里,能镇住它三十年!”
狗剩看着眼前的村民,又瞅了瞅供桌上的守脉玉——玉面泛着温光,黄皮子在桌角趴着,绿皮蛇绕着玉盘了一圈。他突然醒悟:之前他们总想着自己扛,却忘了村里人的力量,忘了仙家也是来帮忙的;现在不一样了,不管是村民还是仙家,都拧成了一股绳,哪怕是尸煞,也不怕了。
当天下午,狗剩带着村民和仙家的“信物”——黄皮子叼来的野山枣、刺猬扎的镇灵草、老鹰的羽毛,往山后走去。守脉玉在他手里发烫,像是在和山后的泉眼呼应。风丫扛着药篮跟在旁边,笑着说:“以前总觉得咱俩得护着村,现在才知道,咱村人一起,能护着咱自己!”
山后的乱葬岗上,草长得比人还高,空气里飘着股腥味儿。狗剩刚把守脉玉掏出来,就听见地下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撞土。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的村民喊:“大伙别怕!有仙家帮忙,有守脉玉镇着,咱今儿个就把这尸煞封回去!”
供桌上的蜡烛还在亮着,守着狗剩家的堂口,也守着整个巫脉村。谁都知道,这不是最后一场硬仗,但只要村民齐心,仙家帮忙,再邪乎的麻烦,也能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