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叶上的绿芽刚舒展成新叶,狗剩就揣着守脉玉,蹲在老槐树根的旧址前。去年老槐树被阴毒毁了时,他没敢细瞅树根,如今扒开浮土,竟见一截发黑的老根里,嵌着半块跟守脉玉纹路相似的碎片。
“这是……”他刚要伸手抠,身后传来张萨满的声音:“别碰,那是老槐树的护心根,当年你爹就是把血滴在这上面,才镇住了第一次的阴毒。”
狗剩猛地回头,手里的守脉玉突然发烫,跟老根碎片隐隐相吸。张萨满蹲下来,用树枝拨了拨碎片周围的土:“你爹没跟你说过,他不是咱村土生土长的人,是从西边的巫脉村逃来的。守脉玉,本是巫脉村的镇族之物,能引族人的血镇阴毒,可也会耗了族人的命。”
这话让狗剩攥紧了玉佩,指节发白:“那黑影说的是真的?他也是巫脉村的人?”
张萨满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他是你爹的堂弟,当年巫脉村遭阴毒灭村,他被阴毒染了心窍,竟想靠吸阴毒壮大自己,你爹带着半块玉佩逃到咱村,用自己的血养了老槐树,才护住了咱村。”
正说着,风丫跑过来,手里攥着片沾了黑絮的槐树叶:“萨满,新槐树的叶子又有黑絮了,这次还裹着点血珠!”
三人赶紧往新槐树下跑,就见最粗的枝桠上,几片新叶卷着黑絮,絮丝里渗着暗红的血,像极了人血。狗剩刚要摸守脉玉,玉佩突然“嗡”的一声,飞到槐树枝上,红光裹着树叶上的黑絮,竟把黑絮里的血珠吸了出来,滴在树干的黑印上——黑印子瞬间淡了些,可玉佩的红光也弱了一圈。
“不好!”张萨满脸色骤变,“他在借槐树的根,引你爹残留在老根里的血!等老根的血被吸尽,新槐树的根就会被他的阴毒缠上,到时候整个驱怨阵都会反过来吸咱村人的阳气!”
山魁扛着斧头冲过来,刚要往树根砍,就见村口的锣又响了,这次是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快来人!二舅在井边晕过去了!”
狗剩心里一紧,二舅今早去挑水,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他跟着张萨满往井边跑,就见二舅躺在井沿上,脸色发青,嘴角挂着黑沫,手里还攥着块沾了黑絮的井绳。
风丫蹲下来,摸了摸二舅的脉:“是阴毒入体,比李家坳的重多了!”她刚要掏醒神草药膏,井里突然冒起黑烟,一团黑絮顺着井绳爬上来,聚成黑影的样子,手里的陶罐正往井里倒阴毒。
“又是你!”山魁一斧头劈过去,黑影却往后一躲,钻进井里。张萨满赶紧掏出驱怨符,往井口一贴,符纸烧得噼啪响,井里传出惨叫声,可黑烟却没散,反而更浓了。
“他把阴毒灌进井里了!”张萨满急得跺脚,“这口井是咱村的主井,要是阴毒渗进地下,全村的水都会被污染!”
狗剩突然想起守脉玉吸老根血珠的样子,他掏出玉佩,往井口凑了凑——玉佩果然又发烫,红光裹着井口的黑烟,竟真的把黑烟里的阴毒吸了些出来。可他刚觉得有希望,玉佩突然一沉,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拽,他差点被拉进井里。
“别硬来!”张萨满赶紧拉住他,“他在井里设了引血阵,想把你和玉佩一起拽下去,用你的血填井里的阴毒!”
山魁抡起斧头,往井壁砍了一斧,斧刃上立刻沾了黑絮,还冒着烟:“这井壁都被阴毒浸了!咱得赶紧把井封了!”
可村里除了这口主井,就只有村尾一口快干的老井,要是封了主井,村民们连喝水都成问题。狗剩看着昏迷的二舅,又看着井里不断冒的黑烟,突然把心一横:“萨满,你说守脉玉能引血镇阴毒,那我把血滴进井里,能不能镇住它?”
“不行!”张萨满拽住他的手腕,“你爹当年只滴了三滴血在老根上,就耗了半条命。这井里的阴毒比当年重十倍,你要是滴血,不等镇住阴毒,就先被吸光了血!”
就在这时,新槐树下传来“咔嚓”一声响——是槐树枝断了的声音。三人回头看,就见新槐树的粗枝正往下坠,树干上的黑印子已经蔓延到了树顶,叶子落得满地都是,像极了老槐树当年枯死的样子。
“槐树要枯了!”风丫的声音发颤,“驱怨阵快撑不住了!”
黑影的声音突然从井里传出来,带着冷笑:“狗剩,你选吧——是看着全村人没水喝,还是看着槐树枯了,驱怨阵破了,让阴毒吞了咱村?要么,就把你的血给我,我还能留你半条命!”
狗剩攥着发烫的守脉玉,看着昏迷的二舅,看着落满一地的槐树叶,突然想起爹当年护着老槐树的样子。他猛地甩开张萨满的手,往新槐树下跑:“我不选你的路,我选护着村子!”
他蹲在新槐树根前,把守脉玉贴在树干的黑印上,咬着牙划破手指,将血滴在玉佩上——玉佩的红光突然暴涨,裹着他的血,渗进树干的黑印里。黑印子“滋滋”响着,竟开始消退,断枝的地方也冒出了新的绿芽。
“狗剩!”张萨满冲过来,想阻止却晚了。守脉玉的红光越来越弱,狗剩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可他却笑着说:“萨满,你看……树活了……”
话音刚落,井里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黑烟瞬间散了,黑影从井里滚出来,浑身冒着红光,像被烧着似的:“不可能!你的血怎么能镇住我的阴毒!”
张萨满突然明白过来,指着黑影大笑:“你忘了?守脉玉吸了你爹残留在老根里的血,现在又吸了狗剩的血,两代人的血缠在一起,比巫脉村的镇族血还强!你这染了阴毒的身子,怎么扛得住!”
黑影惨叫着,身体渐渐化成黑絮,被守脉玉的红光裹着,一点点散在风里。可就在黑絮快散尽时,他突然抛出个小小的木盒,砸在新槐树根上:“就算我没了,巫脉村的阴毒也不会散……这盒子里,是当年灭村的阴毒母蛊……你们等着……”
木盒刚落地,就钻进了新槐树根的土缝里,没了踪影。狗剩想追,却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守脉玉从他手里滑落,红光彻底暗了下去。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躺在自家炕上,身边围着风丫和山魁。窗外传来槐树叶的沙沙声,风丫见他醒了,赶紧递过一碗药:“萨满说你失血太多,得好好补着。新槐树活了,井里的阴毒也清了,二舅也醒了。”
狗剩撑着坐起来,摸了摸胸前——守脉玉还在,只是没了之前的温度,像块普通的玉。他往窗外看,新槐树下的秋千又晃了起来,孩子们的笑声裹着槐花的甜香飘进来,可他心里却沉甸甸的。
张萨满走进来,手里拿着片从新槐树根挖出来的木盒碎片:“那母蛊钻进树根里了,现在没动静,可它迟早会醒。巫脉村的阴毒,比咱们想的复杂多了,这只是个开始。”
狗剩攥紧了手里的守脉玉,玉佩突然轻轻发烫,不是预警的灼热,而是像在跟他说——别怕,还有我。他抬头看向张萨满,眼神坚定:“不管是母蛊,还是别的阴毒,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它们伤了村子,伤了槐树。”
窗外的秋风又起,新槐树上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可没人看见,新槐树根最深处,那截藏着木盒碎片的地方,正悄悄渗着一丝极淡的黑,像条小蛇,慢慢往树干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