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里的参汤咕嘟冒泡,药香混着松木火的烟味儿,把墙角的蛛网都熏得直晃悠。二舅蹲在灶台前扇风,火苗子舔着锅底,映得他脸红扑扑的,跟灶台上挂的红辣椒似的:“我说老狐仙,你那参片切薄点成不?跟劈柴似的,煮到明年也炖不烂!”
老狐仙正用木杖扒拉炭火,白眼球翻得比灶膛里的灰烬还白:“懂个屁!这是长白山来的老山参,须子比你二舅妈的裹脚布还金贵,切薄了灵气全跑光!”他突然往汤里扔了把野枸杞,“狗剩他娘当年就爱这么煮,说吃了眼亮,能瞅见地脉里的动静。”
狗剩刚把袖袋里的小青蛇掏出来放地上,小家伙就追着三耳兔的尾巴咬,俩活宝在石板地上滚作一团。白灵蹲在《山经》前瞅新鲜,书页上新冒出来的字还带着墨香,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锅,锅里飘着个“参”字:“你看你看,这书还会画菜谱呢!”
“画啥菜谱,是预警!”元宝仙突然从房梁上蹦下来,爪子上沾着团蜘蛛网,“刚才在屋顶瞅见西边林子冒烟,不是咱这灶膛的味儿,带股子铁锈腥,像是……像是黑海帮那伙人用的火油!”
话刚落,院门外的老槐树“咔嚓”断了根枝桠,虎仙猛地窜出去,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警告声。二舅抄起猎枪就往门口冲,枪托撞在门框上“咚”一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娘的,还真有不长眼的敢闯黑松山?看我不把他们裤裆打穿!”
狗剩拽住他胳膊,指了指地上的小青蛇——小家伙正对着门缝吐信子,尾巴尖的白毛直竖,跟二舅他闺女扎的小辫儿似的:“别急,这蛇灵着呢,要是黑海帮的余党,早扑上去咬了。”
果然,门外传来个粗声粗气的大嗓门,带着股子关外的碴子味儿:“里头有人没?俺们是闯关东过来的,迷路了,想讨碗水喝!”接着是“哐哐”的砸门声,“再不开门,俺们可自己进来了啊,别以为山里藏着啥宝贝,俺们见过的人参比你家柴火垛还高!”
二舅一听就炸了,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娘的还敢吹牛!长白山的参王都得给咱黑松山的参仙磕头,这货怕不是来碰瓷的?”被老狐仙一木杖怼在腰上,才悻悻地骂骂咧咧退回来。
白灵踮脚从门缝往外瞅,突然拽了拽狗剩的衣角:“是三个穿羊皮袄的,背着大背篓,篓子里像是……像是活物在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虎仙的爪子离领头那个络腮胡的脸就差寸许。络腮胡却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啪”地往门槛上一蹲:“别紧张,俺们是正经采参的,就是瞅这山灵气足,想借块地歇歇脚。”他往院里扫了一眼,看见灶台冒的热气,喉结动了动,“闻着怪香的,是炖参汤不?要不……匀俺们一口?”
二舅眼睛一瞪:“凭啥?”
“凭这个。”络腮胡从背篓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块巴掌大的野山参,须子完整得跟新梳的辫子似的,“俺们刚挖的,换你一碗汤,不亏吧?”
老狐仙突然“咦”了一声,木杖往那参上一点:“这参上有地脉的气,你们从禁地那边过来的?”
络腮胡脸色微变,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老神仙好眼力!俺们迷了路,顺着小溪瞎走,瞅见个潭子,水清亮得能照见影,旁边还有丛怪苗,银白的杆儿,尖儿带红……”
狗剩和白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这不就是禁地潭边的九尾莲苗吗?
小青蛇突然窜到络腮胡脚边,对着他的羊皮袄嘶嘶叫。众人这才发现,他袄子下摆沾着些蓝紫色的花瓣,正是引路使留下的“勿念”花。
“你们认识引路使?”白灵突然问。
络腮胡的笑僵在脸上,挠了挠头,嘿嘿两声:“啥引路使?俺们就认识山神爷。”他突然往背篓里瞅了一眼,篓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像是鸽子,“对了,俺们还捡着个铜哨子,吹着怪难听的,你们要不?”
白灵的心猛地一跳——不就是她吹过的那枚吗?
二舅可不管这些,闻到参汤快溢出来的味儿,一把抢过络腮胡手里的野山参,扔进锅里:“管他啥来路,进了咱石屋就是客!参汤管够,就是别乱瞅乱摸,不然虎仙可不客气——它昨儿刚啃了只偷鸡的黄鼠狼,牙还尖着呢!”
络腮胡仨人被虎仙“护送”着蹲在墙角,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灶台。老狐仙眯着眼拨弄木杖,杖头的龙纹若隐若现。狗剩摸着胸口的双生魂,没感觉到恶意,只觉得那背篓里的动静有点眼熟,像是……像是娘以前养的信鸽扑腾翅膀的声儿。
参汤炖得正浓时,院门外突然飘来片“勿念”花瓣,落在锅盖上打了个转。小青蛇“嗖”地钻进狗剩袖袋,三耳兔蹦到二舅肩头,连虎仙都竖起了耳朵。
络腮胡突然站起身,背篓里的动静更大了。他咧开嘴,露出的笑里没了刚才的憨厚,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看来……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二舅举着汤勺就要拍过去:“你小子说啥胡话呢?”
却被老狐仙拦住。老狐仙的木杖往地上一顿,石屋里的灰尘突然凝在空中,像无数个小点儿在跳动:“别装了,你们不是采参的——背篓里装的,是黑海帮的信鸽吧?那哨子,是引路使故意给你们的,对不?”
络腮胡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突然扯开羊皮袄,露出里面的黑袍,只是袍子上绣的不是骷髅,是朵半开的莲花:“老神仙明鉴。俺们是青丘来的,奉狐帝的命,来送样东西——关于九尾莲的真正来历。”
他从背篓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是块龟裂的龟甲,上面刻着的字,竟与《山经》里的古字一模一样。
灶台上的参汤“咕嘟”翻了个大泡,热气裹着药香漫了满室。狗剩突然觉得,这开春的黑松山,怕是又要热闹起来了——只是这次来的,到底是朋友,还是披着朋友外衣的麻烦?
二舅可不管这些,舀起一大碗参汤递过去:“管你青丘还是黑丘,先干了这碗汤再说!凉了就不好喝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