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整个城市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寒雾之中,招待所走廊里传来模糊的脚步声和洗漱声。
沈烨早已醒来,正对着窗户活动筋骨,梳理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招待所前台的同志再次敲响了沈烨的房门。
“同志,您的电话。”
和对方道了声谢后,沈烨快步下楼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周建国略带沙哑的声音,显然也是一早就在为他忙活。
“小沈,查到了。”
周建国没有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道:
“周伟民那小子,现在就在省城东郊的‘青年干部进修学院’。”
“周光正把他塞进去,名义上是学习提高,适应新的工作岗位需要,实际上就是避风头,顺便镀层金,指望时间冲淡他那点破事,以后也好重新安排。”
“青年干部进修学院。。。”
沈烨低声重复了一遍,将这个地名刻在脑子里。
这种地方,说是学习,更多是人际交往和积累资历的场所,正适合周伟民这样的二代。
“他最近情况怎么样?在里面还安分吗?”
沈烨追问细节。
“哼。。。”
电话那头传来周建国毫不掩饰的鄙夷冷哼:
“狗能改得了吃屎那还叫狗吗?混账玩意虽然下面废了,但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被周光正捂得严实。”
“他在学院里仗着自己老子的势,表面上人模狗样,听说还挺活跃,参加各种活动,搞搞联谊,一副积极向上的样子。”
周建国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我这边还听到点风声,说他好像隐瞒了自己病情,并且,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了。。。他还同时跟学院里一个姓王的女干事,以及隔壁文艺单位送来培训的一个姓李的女同志,关系有点不清不楚。”
“具体发展到了哪一步,如何哄骗人家姑娘的,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不过,就他现在那情况。。。哼,怕也只是有心无力,无法对人家姑娘造成伤害吧。”
“你若是想和他玩玩,可以从这点入手。。。”
这消息比沈烨预想的还要“精彩”。
一个生理上已经残缺的人,心理往往更容易扭曲,更迫切地需要通过各种外在的、扭曲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维持他那虚伪的表象和可怜的控制欲。
这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啊,周伟民这是主动将把柄递到了自己的手上。
“谢了,周叔,你的意见和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两人对着电话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而后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周建国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小沈,我知道你心里有火,但还是要提醒你,看看可以,搜集点有用的信息也行,但千万记住一点,不要自己动手,别再沾上腥臊,留下首尾,让人抓了把柄。”
“虽然周伟民出了事,但周家那老娘们现在把这个儿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紧,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肯定就是你。”
“您放心,我有分寸,知道该怎么做。”
沈烨语气平稳地保证道。
结束通话,沈烨眼中闪过冷冽的光芒。
周伟民果然没让他“失望”。
他不再耽搁,迅速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办理了退房手续,将大部分东西暂时寄存后,便径直朝着省城东郊的方向走去。
青年干部进修学院坐落在一片相对清静的区域,与城中心的喧嚣保持着距离。
红砖砌成的围墙,带着时代特色的标语,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门口设有传达室,偶尔有穿着中山装或军便服的人员进出,看起来管理颇为规范。
沈烨没有贸然靠近大门,那太显眼。
他简单的伪装了下自己,买了顶狗皮帽子,用灰色围巾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在马路对面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身体半倚着墙壁,手里拿着一份路上买的省城日报,目光却越过报纸的上缘,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仔细地观察着学院门口的动静。
他需要熟悉这里的基本规律:人员进出高峰期是什么时候?门卫盘查的严不严格?周伟民什么时候会离开学校?
早上的时间,进出的人并不多,大多是行色匆匆,像是赶着去上班或上课。
门卫对明显是学员或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基本不阻拦,但对于生面孔会进行简单的询问和登记。
沈烨并不着急,他有着足够的耐心。
中途换了几次位置,从不同角度观察,甚至假装路过,慢慢踱步,用眼角余光扫视学院内部依稀可见的操场和林荫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
临近中午时分,当阳光驱散了晨雾,学院里变得热闹一些时,一个熟悉又令人憎恶的身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主楼里走了出来。
正是周伟民。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云淡风轻的笑容,正与身旁几个同样干部模样的人谈笑风生。
从外表看,他似乎已经完全从之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甚至比之前更显得意气风发,只是那笑容底下,隐隐透着一股阴柔和刻意。
沈烨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身体微微紧绷,但呼吸依旧平稳。
他仔细地观察着周伟民的一举一动,注意到他走路时,下半身的动作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协调,若非有心观察,绝难发现。
这印证了他身体残缺的事实。
周伟民与那几人在门口分开,互相握手道别,显得颇为熟络。
然后,他并没有立刻返回学院内,而是独自一人,双手背在身后,朝着与主街区相反的、一条相对僻静的林荫小路走去,脚步不疾不徐,像是在散步思考。
好机会!
沈烨心中一动,立刻收起报纸,压低帽檐,如同一个普通的行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知道,属于自己的狩猎,开始了。
他需要更近距离地观察,了解周伟民现在的行为模式,找到那个可以一击致命的破绽。
这条僻静的小路,正是观察的绝佳场所。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距离,利用路边的树木和偶尔驶过的自行车作为掩护,目光始终锁定在前方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