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小河村仿佛是提前过了年。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久违的、带着浓郁肉香的炊烟。
欢声笑语夹杂着锅碗瓢盆的叮当声,驱散了冬夜的严寒和往日的沉寂。
孩子们捧着油汪汪的骨头啃得满嘴是油,大人们脸上也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虽然分到每家的肉份量有限,但那一口热乎乎的肉汤,那油滋滋的肉块,对于在严寒和压迫中挣扎了太久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更是活下去的希望之火。
然而,唯有两家院落,将这份喜悦拒之门外,与其他村民格格不入。
村东头,沈老栓家的院子里,气氛冰冷压抑。
沈老栓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而沈老婆子,则是伸长了脖子,吸溜着空气中飘荡的肉香,那样子,别提有多滑稽了。
再看两老的炕桌上,非但没有肉,反而只有两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和几块干硬的窝头。
沈烨当众按照工分分配,一点情面不讲。
虽然说了会照顾村里的老幼,可独独却忘了他自家爷奶。
原本沈老栓和沈老婆子还想着自己的孽障孙子,最后会给他们额外留上一份,或者吃饭的时候,会捎带上他们老两口。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家家户户都开始吃饭了,他们却始终没有等来大儿子一家前来叫唤!
这简直就是将他两老视作无物,让他这个当爷爷的颜面扫地。
关键是,自家这次更是连一点油腥都没混上,这如何能不叫他生气。
若是换做以往,大儿子一家敢这么对待他们两老,那说不得自己就要拿着拐棍上门,打死那一家不孝的东西。
可自从沈烨那孽障当上大队长后,大儿子一家的尾巴就翘上天了,谁的面子也不给,就连自己这个当爷爷的,多说他两句,他都会直接跟你红眼。
特别是那个三句话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大儿夫妻两个,以前的话,对于自己这个亲爹,那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可现在倒好,自己连他家的大门都踏不进去了。
一看到自己上门,就直接把大门给落锁了。
任凭自己在外面如何叫唤,就是不开。
先前还有村里人帮着说话,帮着指责大儿子一家,可现在!一个个墙头草!非说自己以前虐待大儿子一家,闹得父子离心,这都是自己自找的。
这让沈老栓上哪说理去!!!
就在沈老栓将沈烨一家的八辈祖宗都恨上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爹,您就看着沈烨那小畜生这么嚣张,这么对自家亲人?”
沈建军黑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伸头看了眼桌上的“清汤寡水”,而后满脸嫌弃的将头缩了回来,看着自己的亲爹,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怨毒的继续道:
“他这是要骑在咱们全家头上拉屎撒尿啊!”
“金宝和银宝是他的堂弟,他都忍心把人送去公社关着,这么长时间了,他不说去把人带回来,反倒是越发张狂,开始区别对待我们了!”
“他这是想干嘛!这明摆了的是要和我们断亲,是要当独户啊!”
沈老栓重重磕了磕烟袋锅,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那孽障翅膀硬了,不认祖宗了,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咱们不义!”
“对!爹!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让他再嚣张下去了!”
沈建军凑到近前,压低声音道:
“爹,我都打听过了,公社那个周副组长,跟沈烨是死对头!咱们要是能搭上他这条线,不仅能救出金宝银宝,说不定还能。。。”
父子俩在昏暗的屋檐下,两颗肮脏的脑袋凑在一起,开始密谋起来。
很快,父子二人便决定,等到天亮,他们就想办法偷偷前往公社,向周伟民告发沈烨“私自进山狩猎,贩卖集体财产”、“独断专行、欺压族人”,“不孝长辈”,甚至还可以捏造一些更恶毒的罪名。
他们要借周伟民这把刀,彻底整垮沈烨!
与此同时,沈烨并没有沉浸在村里的喜悦中。
夜深人静时,他带着石头、铁蛋和七爷,骑着马,驮着两个沉重的麻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村子,踏上了通往黑石镇废弃砖窑的隐秘小路。
麻袋里装的,正是那两张在略有破损,但依旧价值不菲的熊皮和两颗完整的熊胆,以及八只肥厚的熊掌。
这些都是硬通货,能在黑市能换来大笔现钱和紧缺物资。
一路无话,几人凭借着经验和警惕,避开了路上可能的行人,在午夜时分,抵达了黑石镇废弃砖窑。
进入黑市,沈烨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侯三爷。
验过货,尤其是看到那两颗熊胆,其中一颗更是难得一见的金胆时,侯三爷的眼睛顿时亮了:
“啧啧啧,沈老弟,还是你们有本事,这可真是捞到宝了!这品相,啧啧啧,真特么难得!放心,老规矩,绝对给你最高价!”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这批山珍换回了300块钱,以及十张珍贵的工业券,和一部分食盐、火柴、煤油等日常急需品。
“侯三爷,最近风声怎么样?”
交易完成,沈烨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侯三爷压低了声音:
“这段时间不太平啊,公社那边新来的那个姓周的,手伸得挺长,好像在查什么百年人参。”
“沈老弟,听说你们村最近风头太劲,那姓周的有意针对,你可得小心着点。”
沈烨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看来,周伟民这次下来,果然没安好心,也不是单纯的为了林薇。
既然如此的话。。。
带着换来的钱和物资,几人再次悄无声息地返回了村子。
这笔秘密资金和物资,将成为沈烨应对接下来风波的重要底牌。
而沈烨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返回村子的同时,沈建军已经借着黎明前的黑暗,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小河村,怀揣着恶毒的计策,直奔公社而去,准备向他的“新主子”周伟民献上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