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用粗糙黄纸包着的点心,静静地躺在里屋门外的地上,像是一个无声的、带着些许别扭的示好。
门内久久没有动静。
最终,在王桂芬收拾碗筷的间隙,门帘极快地掀开一条细缝,那包点心被一只苍白纤细的手迅速拖了进去,门帘又迅速落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烨眼角余光瞥见,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微微松了口气。
肯拿就好,饿死了反倒成了麻烦。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烨就背上了那杆崭新的56半自动步枪。
冰凉的金属枪身贴着后背,传来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甸甸的力量感。
他仔细检查了枪械,压满子弹,又带上足够的备用弹和磨刀石、盐和绳索。
今天,他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那头曾经让他狼狈逃窜、差点丧命的母野猪,还有它的崽子们。
报复并非主要目的,更重要的是,野猪群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胁和资源,除掉它们,既能消除隐患,又能获得大量的肉和油。
凭借记忆,他再次来到了那片栎树林。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靠冷兵器偷袭的猎人。
他像幽灵一样在林间穿梭,更加大胆地深入野猪的活动区域,仔细搜寻着它们留下的痕迹——被拱翻的泥土、树干上蹭掉的皮毛和泥浆,新鲜的粪便以及空气中那股特有的腥臊味。
追踪变得比上次更加从容。
有了猎枪带来的底气,沈烨可以保持更安全的距离进行观察。
终于,在一条溪流附近的泥沼里,他发现了目标。
那头母野猪正带着它的四只半大崽子在泥水里打滚降温,哼哧哼哧的声音老远就能听见。
显然它们是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领地,毫无警觉。
沈烨悄无声息地爬上一棵距离适中、枝杈粗壮的大树,找了个稳固的射击位置。
他缓缓端起枪,透过简陋的机械瞄具,准星稳稳地套住了那头最大、最凶悍的母野猪的头部。
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扣动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猛然炸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子弹精准地钻入了母野猪的耳后要害!
它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庞大的身躯就猛地一僵,然后重重地侧翻在泥沼里,四肢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泥水被血水迅速染红。
另外四只小野猪,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母猪的死亡吓懵了,愣在原地,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沈烨没有丝毫犹豫。
抬枪,瞄准,扣动扳机。
动作流畅而迅速。
“砰!”
第二枪响起,一只试图逃跑的小野猪应声倒地。
“砰!”
“砰!”
又是两声干脆利落的枪响。
另外两只小野猪也没能逃出多远,纷纷被射倒在水边。
最后一只最小的野猪吓得魂飞魄散,晕头转向地竟然朝着沈烨藏身的大树方向跑来。
沈烨眼神冰冷,再次举枪。
“砰!”
最后的枪声回荡在山谷。
仅存的一只小野猪也翻滚着栽倒在草丛里。
枪声过后,世界仿佛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浓郁的血腥味。
沈烨从树上滑下,端着枪,警惕地走到泥沼边,逐一检查。
五头野猪,全部毙命。
尤其是那头巨大的母野猪,目测起码有两百多斤。
巨大的收获!
但他没有立刻处理,而是迅速环顾四周,侧耳倾听。
枪声很可能惊动了附近的野兽或者其他可能存在的猎人和药农。
他必须先确保周围的安全。
确认没有异常后,沈烨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处理起野猪的尸体。
处理五头野猪尸体的工作,这无疑是个大工程。
光是给这五头野猪放血、刮毛、剥皮、分解,就耗费了他大半天的时间。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腰背酸疼,但他干劲十足。
依旧是物尽其用。
猪头剁下,舌头、耳朵、脑花都是好东西。
猪蹄砍下,板油小心翼翼的剔下。
内脏能留的都留下,心、肝、腰子、甚至处理好的猪肚和肠子。
猪肉按部位分割。
五张野猪皮虽然粗糙,但硝制后也能卖钱或者自制皮具。
忙完这一切之后,沈烨又有些头疼了。
自己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将所有的肉都运回去。
想了想,他选择将大部分肉块和内脏用带来的盐粗略腌制后,分别藏在附近几个隐蔽的树洞或岩石缝隙里,用树枝和石头盖好,防止被其他食肉动物偷吃。
然后,他扛起那张最值钱的完整母野猪皮、一对最好的猪后腿以及那颗巨大的猪头,背篓里塞满了心肝等内脏,艰难地踏上归途。
这一次,当他浑身血污、扛着惊人的收获、背着猎枪出现在村口时,村民们的反应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震惊,而是掺杂了更多的敬畏甚至恐惧。
“又。。。又是他!”
“野猪!老天,还是那么大一头!”
“枪!他手里怎么有枪!你们听见枪声没?原来是他放的!”
“这沈烨。。。怕是成了山神爷的女婿了。。。”
没有人再敢轻易上前搭话或嘲讽,甚至有不少人下意识地避开了他走过的路。
那把沾着些许血污的猎枪,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威慑力。
沈烨面无表情地走回家,将沉重的收获卸下。
王桂芬已经有些麻木了,只是看着那狰狞的野猪头,还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沈建国则是激动地摸着那杆猎枪,喃喃道:
“好。。。好家伙。。。”
“娘,把这些收拾了,猪头处理干净,卤上。”
“猪肝晚上炒了,我去去就回。”
沈烨喝了口水,甚至没多休息,又拿起绳索和扁担,再次出门。
自己必须在天黑前,尽可能多地把藏在山里的肉运回来。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里屋的门帘再次掀开一条缝。
林薇看着院子里那巨大的野猪头和沈烨再次离去的背影,看着他背上那杆象征着力量和杀戮的步枪,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恐惧、厌恶、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以及一种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安全感,交织在一起。
这个男人,正在用一种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强行改变着这个家和她的命运。
而她,似乎除了被动接受,别无他法。
只是那包点心的甜味,似乎还隐约留在舌尖,与眼前的血腥景象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