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温魂玉床上的风非凡,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微弱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平稳悠长。
他体内那肆虐的寒气与能量乱流,终于在这三年不间断的温养和其自身元婴的顽强抵抗下,被逐渐逼出、化解。
破碎的经脉在死气独特的滋养下缓慢愈合,虽然远未恢复巅峰,但至少不再危及生命。元婴表面的裂痕也基本弥合,只是光芒依旧黯淡。
这一日,一直静坐如磐石的苏无心,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感觉到,玉床上那沉寂了太久的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以往的波动。
几乎在同一时间,密室外的一号,密室内阴影中的三号,入口处的二号,以及盘踞地下的冥骨,都心有所感,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密室核心的方向。
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与紧张,弥漫在守护了他三年的核心手下心中。
他,要醒了吗?
不眠城这艘因船长沉睡而放缓了航速的巨舰,是否即将再次扬起风帆,驶向那未知而血腥的征途?
答案,似乎即将揭晓。而苏无心看着玉床上那似乎动了动的手指,漠然的眼底,那丝专注,似乎更深了一些。
这三年寸步不离的守护,似乎让某些东西,在她那颗被死气充斥、本应无情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三年,对于凡人而言,是一段不短的时光,足以发生许多悲欢离合;对于低阶修士,或许是一次漫长的闭关突破;而对于沉睡疗伤的风非凡而言,则是一段意识在黑暗与痛苦中沉浮,与体内肆虐的寒毒和破碎的经脉不断抗争的艰难历程。
当他的意识终于冲破那片沉重的黑暗,重新掌控身体时,首先感受到的并非力量,而是无处不在的虚弱和隐痛。
经脉如同干旱龟裂的土地,虽然勉强连接,却脆弱不堪,每一次细微的灵力流转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丹田内的元婴不再光华璀璨,而是显得灰暗萎靡,蜷缩在角落,需要小心翼翼才能引动一丝死气。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密室熟悉的穹顶和那几颗散发着幽光的夜明珠。身体下方温魂玉床传来温润的能量,依旧在孜孜不倦地滋养着他受损的神魂。
“主上!”
几乎在他睁眼的瞬间,数个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同时响起。
守在门口的二号第一个转身,冰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阴影中,三号的身影缓缓浮现,沉默的目光中带着询问。密室外传来一号急促却克制的脚步声,显然他也第一时间感知到了内部的动静。
而坐在玉床旁的苏无心,动作最为直接。她几乎在风非凡眼皮颤动的刹那便已起身,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微微前倾身体,那双漠然的眸子紧紧锁定风非凡的脸,仿佛在确认他的状态。
直到风非凡的目光与她接触,并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她才缓缓退回原位,重新坐下,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状态,只是周身那股无形的警戒似乎放松了一丝。
盘踞在地下的冥骨也通过灵魂连接传来一阵混杂着欣喜与担忧的波动。
“我睡了多久?”风非凡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主上,整整三年。”一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恭敬与一丝后怕。
三年……风非凡心中默然。比他预想的还要久。他尝试调动一丝神识,内视己身,情况比他刚苏醒时的感觉还要糟糕一些。
外伤和主要的经脉断裂处已愈合,但内里如同被风暴席卷过的废墟,暗伤遍布,元婴的菱靡更是需要水磨工夫慢慢温养。
粗略估计,若要恢复全盛时期的战力,至少还需要五年静养,期间绝不能与人激烈动手,否则伤势反复,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冰冷的怒意在他心底滋生。他风非凡,自崛起以来,何曾如此狼狈过?
除了多年前金丹期时那次不知天高地厚的冒险,这可以说是他伤得最重,也最憋屈的一次。
他不是败在正面的对决,而是输给了“意外”,输给了那该死的、无法预料的后援!
在核心手下们关切(或表现为关切)的目光注视下,风非凡没有急于询问外界情况,而是缓缓坐起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体内传来隐隐的钝痛。他靠在玉床冰冷的靠背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死气与药味的冰冷空气吸入肺中,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失败,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失败之后,一无所获。
这次险些陨落的经历,必须榨取出足够的价值。
半响,他重新睁开眼,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冰冷,只是深处多了一丝沉淀下来的阴郁。
“召集所有核心,议事厅。”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议事厅内的凝重
半个时辰后,不眠城核心议事厅。
这座由冥骨骸骨和黑礁石垒砌的大厅,风格粗犷而森然。长条形的黑石桌旁,坐满了不眠城如今的核心人物。
主位之上,风非凡依旧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左侧依次是一号(面带惯常的温和笑容,但眼神凝重)、二号(面若冰霜)、三号(沉默如影)。
右侧则是苏无心(漠然平静),以及站在风非凡座椅侧后方,如同忠诚护卫的冥骨那巨大的头颅投影(通过法术显化)。
蛮骨、毒蛇等原“血刃”高层,以及后来归附、表现优异且被种下灵魂烙印的几名筑基末期修士,则坐在更下方的位置,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他们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沉重压力。
风非凡没有立刻说话,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石质桌面,发出单调的“嗒、嗒”声,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众人的心上。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三年。本座沉睡了三年。”
他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他们眼中的敬畏、担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对未来不确定的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