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城的街巷战火并未因贵族们的“清醒”而停歇。
“不对劲啊...”胡浩指着贵族区方向,那里净化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净化弹,难道对那些贵族二货没有效果?可这下手比刚才还黑、还狠啊!”
蒋毅的目光从冷冽也开始变得犹豫了起来,缓缓点头:“净化弹能驱散外来的腐化低语,却洗不掉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傲慢、贪婪和对特权的迷恋。他们视平民为草芥,将特权视为天经地义,一旦受到挑战,就会露出最狰狞的爪牙。这无关控制,这是他们的本性。”
那些刚刚摆脱控制的贵族,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残余的死忠士兵和零星净化者,试图镇压“叛乱”。他们的命令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愤怒和恐惧,而非之前那种冰冷的、程序化的邪恶。但这种“清醒”的疯狂,有时比被控制时更危险,因为他们会动用一切熟知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地位。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啊,”胡浩看着贵族的私兵疯狂反扑,这直接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焦急的说道:“老蒋!咱别管那么多了,直接上吧!每多死一个起义的兄弟,就多一个家碎了啊!”
蒋毅沉默了片刻,他明白,此刻,不应该一直纠结是否让暴风城的群众觉得被利用了,人命关天,能少死一个人就能多挽救一个家庭。
“阿尔泰娅,”蒋毅对着对讲机冷静下令,“净化弹暂停投放,那些贵族没被净化反而好打一点。”
“明白!”阿尔泰娅的回应简洁有力。
蒋毅看到,在那些贵族声嘶力竭的反扑下,起义军的推进确实遇到了阻力,伤亡在增加。但他依然克制着直接介入的冲动。
“老蒋,咱们就干看着?”胡浩有些急眼,“兄弟们憋着劲呢!”
“淡定点,我又没说不让你参战。”蒋毅安抚着胡浩,接着说道:“你带着你的二队,负责远程点名那些试图集结成建制反扑的贵族死忠小队和净化者集群,为起义群众减轻正面压力。”
“好勒!”胡浩咧嘴一笑,兴奋地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下方,莱索恩巨大的身影迅速攀升,其后跟随着二队其他队员的绿龙骑士,他们成编队的急速向着艾莫莉丝下方靠拢。
胡浩留下一句,“保证完成任务!”便起身从艾莫莉丝背上一跃而下,下方的莱索恩一个精准的滑翔,稳稳接住了他。
“浩子!不要直接介入巷战。”蒋毅看着胡浩急速远离的背影大声提醒道。
“知道啦!尊重他们为自己命运而战的权力嘛!我懂!”胡浩的声音混杂着风声传来,他反手抄起龙鞍上那支已经从净化狙改装成了真正的狙击枪,潇洒地晃了晃。
“你丫可别太冲动了,保护好自己!”蒋毅轻声对着对讲机说道。
回应他的是胡浩咋咋呼呼的指挥口令,“艾丽卡小队,负责皇城西门...”
蒋毅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主战场。在激烈的抵抗中,起义军并没有溃散。在莉亚、温德索尔以及那些有经验的老兵带领下,他们开始学习如何更有效地进攻、掩护、协同。用简陋的武器和缴获的装备,一点点蚕食着贵族的防线。每一条街道的争夺,每一座建筑的清理,都浸透着鲜血,却也锻造着新的意志。
莉亚穿梭在旧城区的断壁残垣间,蓝灰色的军服沾满了烟尘和点点血迹。她手中的法杖不时点出,冰冷的奥术能量精准地冻结住试图从侧面突袭的净化者,为前进的起义军士兵创造机会。
“左边巷口!弩手压制!肯特军士,带你的人从右边屋顶过去!”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但此刻,她的内心正经历着一场远比眼前战斗更深刻、更汹涌的革命。
就在几年前,甚至几个月前,她站在这里,发出的命令必然是为了“保卫国王”、“扞卫王权”或“执行摄政王的意志”。圣光的教条和贵族的秩序是她思考和行动不可动摇的框架。她曾坚信,自上而下的恩赐与指引,才是拯救人民于水火的唯一正道。
但此刻,驱动她每一个战术指令的,不再是那些遥远的、抽象的信条。她的脑海中不断闪回着最近的所见所闻,如同惊涛骇浪,一次次冲刷着她旧有的信念基石:
她想起在五星城法兰克广场看到的景象。那里没有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平民,没有趾高气扬、视人命如草芥的贵族。
人们穿着虽不华丽但干净整洁的工装,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在暴风城普通民众脸上见过的神情——那是一种“主人”般的神情,是对自身劳动和价值的确信,是对明天能吃饱饭、孩子能安心长大的踏实期待。
他们谈论着“生产任务”、“技术革新”、“集体决议”,而不是贵族老爷的喜怒和沉重的赋税。那种蓬勃的、自下而上生长出的生命力,与她从小到大所见的、被贵族统治下的暴风城死气沉沉的景象,形成了让她灵魂震颤的对比。
她想起五星城面对翡翠梦境的古神威胁时,那种毫不犹豫的“无私”。蒋毅他们为了一个并非自己国度的梦境世界,几乎倾尽所有精锐,赌上性命去对抗萨维斯。
他们图什么?领土?财富?荣耀?不,他们图的仅仅是“生存”和“净化”,是为了阻止腐化蔓延到自己的世界,也是为了履行一种超越国界的、对生命本身的责任。
这种超越了狭隘民族和阶级利益的担当,让她第一次意识到,真正的“守护”,可以完全不依赖于贵族头衔和圣光教条,而是源于人民自身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扞卫家园的决心。
而现在,她亲眼目睹了暴风城的人民,这些她曾经以为需要被“领导”、被“保护”的民众,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惊人力量。
他们用简陋的武器,抱着必死的决心,向压迫了他们世世代代的贵族统治者发起了冲锋。他们或许战术笨拙,伤亡惨重,但他们的每一个眼神都写满了“不愿再做奴隶”的决绝。这份力量,远比任何圣光牧师的神术或贵族骑士的冲锋更让她感到震撼。它原始、粗糙,却蕴含着颠覆一切的、最纯粹的正义。
这些画面和感悟在她心中交织、碰撞,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她过去所效忠的、所维护的那个“秩序”,那个由贵族和教会高层把持的暴风城,从根子上就是错的,是腐朽的,是建立在压榨和蒙昧之上的! 圣光?它或许存在,但它绝不应成为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工具。真正的神圣,存在于这些浑身泥污、流血牺牲却依然高喊着“为了自由”的普通人中间!
她的心境已然完全不同。她不再将自己视为一个来自旧秩序的“指挥官”在领导“叛军”,而是彻底将自己视为他们中的一员。她的奥术不再为国王或主教而闪耀,而是为了脚下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这些正在为她,不,是为他们自己的命运而战的暴风城人民。
她看到民众眼中燃烧的不再只有恐惧,而是愤怒和一种新生的希望。一个年轻的工匠用缴获的剑笨拙却勇敢地和一个贵族护卫搏斗;几个妇人冒着风险从屋里端出水桶和粗陋的绷带,救助伤员。这一切,比任何圣光布道都更让她感受到一种磅礴的、真实不虚的力量——人民的力量。
“莉亚指挥官!”一个满脸黑灰的年轻人跑过来,激动地指着前方,“马瑞斯伯爵那个老混蛋躲进他的宅邸了,带着最后一批护卫负隅顽抗!兄弟们冲了两次,伤亡很大!”
莉亚眼神一凝:“带我去!” 此刻她的决心无比坚定,她要为这些勇敢的人们砸碎这最后的枷锁。
她来到那座坚固的伯爵府邸前,起义军被密集的箭矢和零星的魔法阻挡在外。温德索尔也刚赶到,正指挥士兵寻找突破点。
“强攻损失太大。”温德索尔沉声道,眉头紧锁。他还在用旧式军队的思维考量着代价。
莉亚抬头看了看宅邸高大的窗户,她的战斗思路和以前也完全不同了。现在的她,想到的不是强攻的消耗,而是如何用最小的牺牲,最快地拔除这个钉子,减少人民的伤亡。她对温德索尔道:“元帅,请让士兵们用弩箭持续骚扰正面吸引注意力。” 随即,她转向旁边几名起义军中身手矫健的、她深知其能力并完全信任的退伍老兵,“你们几个,跟我来,我知道一条旧烟道……”
这一刻,她不仅是指挥官,更是同志和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