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战堂广场。
晨光熹微,却驱不散此地肃杀凝重的气氛。巨大的广场之上,早已汇聚了不下百名气息精悍的流云宗弟子。
这些人修为最低也是绘纹后期,更有近二十人散发着辟海境特有的灵力威压,个个眼神锐利,神情或兴奋,或凝重,或冷漠,显然皆是宗门内真正的精英。
时墨白与楚纪野的到来,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经过一个月在云逸指导下的闭关苦修,两人气息愈发内敛深邃。
时墨白青衫素净,神色平静,周身却隐隐与周遭天地灵气形成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他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方天地。
楚纪野依旧沉默地落后他半步,身形挺拔如松,暗红色的气血完全内敛,但那双扫视全场的眸子,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压迫,如同巡视领地的凶兽。
不少弟子在与他对视的瞬间,都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心生寒意。这对主仆,如今在流云宗内已是传奇般的存在,其声威之盛,甚至超越了许多老牌真传。
“哼,倒是来得准时。”一个略显阴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时墨白转头看去,只见赵千壑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广场,正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身后跟着数名气息不弱的戒律堂弟子,其中一人,赫然是之前在悟道崖外有过一面之缘、气息与雷昊同源的那个阴沉弟子,名为赵乾,此刻正低着头,但时墨白能感受到他余光中隐藏的怨毒。
看来,赵千壑这一脉,果然也要进入陨星海。意料之中。
“赵长老。”时墨白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不卑不亢。
赵千壑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但那眼神中的冷意却丝毫未减。
除了赵千壑一系,时墨白还看到了不少“熟面孔”。一身月白长衫的月无痕正懒洋洋地靠在一根石柱上,见他看来,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怀抱长剑的林惊羽独自站在角落,闭目养神,气息比悟道崖时更加锋锐。此外,还有一些曾在宗门大比或日常中有过几面之缘的真传弟子,此刻也都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显然,此次陨星海之行,汇聚了流云宗年轻一代最顶尖的一批人,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铛——!”
一声恢弘的钟声响彻广场,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战堂首座,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气息如同出鞘战刀般凌厉的中年男子,踏空而来,落在广场前方的高台之上。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众弟子,声音洪亮:
“肃静!”
“陨星海秘境,乃上古星辰坠落之地,内蕴无尽机缘,亦有无穷凶险!空间裂缝、星辰煞兽、迷失幻境,皆可致命!尔等既选择前往,便需有陨落之觉悟!”
“秘境之内,不禁争斗,但同门相残者,一经查实,宗规严惩不贷!然,若遇外敌,或遭‘意外’,则各安天命!”
他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既是对所有人的约束,也是一种默许——只要手脚干净,“意外”总是难免的。
“现在,登舟!”
战堂首座大手一挥,广场边缘,三艘长达百丈、通体由暗沉金属铸造、表面铭刻着无数流云与防御符文的巨型浮空舟,缓缓升空,散发出强大的灵压。这便是流云宗用于远距离航行和征战的制式法宝——“流云战舟”。
弟子们按照事先分配,纷纷化作流光,射向各自的战舟。
时墨白与楚纪野被分配在中间那艘战舟。两人身形一动,便已稳稳落在甲板之上。月无痕、林惊羽,以及赵千壑一行人,竟也都在这一艘舟上。
月无痕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笑道:“两位师弟,看来咱们缘分不浅啊。这趟旅程,怕是热闹咯。”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赵千壑等人的方向。
林惊羽也走了过来,对时墨白和楚纪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沉默地站在一旁。
赵千壑则带着人占据了船头另一侧,泾渭分明。
随着最后一名弟子登舟,三艘流云战舟周身符文骤然亮起,化作三道巨大的流光,撕裂云层,朝着天际疾驰而去!
罡风猎猎,吹动着众人的衣袍。脚下的山河飞速倒退,很快便离开了流云宗的范围,进入了一片荒莽无际的原始山林上空。
时墨白站在船舷边,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景象,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他神识沉入识海,那团“万衍灵光”正缓缓推演着几种应对空间裂缝和星辰煞兽的符卡组合。
混沌道体赋予他的强大感知,让他能隐约察觉到,在战舟极速飞行的过程中,周围的空间并非完全稳定,偶尔会出现一些极其细微的、常人难以察觉的涟漪。
那便是通往陨星海的空间节点正在接近的征兆。
楚纪野则如同最忠诚的影卫,静立在他身后半步,膝上悬浮着那枚愈发深邃沉重的“无量镇狱石”胚体,暗红色的气血如同温顺的火焰,缓缓缭绕其上,进行着无时无刻的熬炼。
他的灵觉同样提升到了极致,不仅警惕着舟上的潜在敌人,更感知着外界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航行持续了约莫一日。
当夕阳将天边云彩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前方虚空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原本晴朗的天空,开始出现大片大、扭曲不定的光晕,色彩斑斓却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空间的波动也愈发剧烈,甚至能肉眼看到一些细小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空间裂缝一闪而逝。
“接近陨星海外围了!所有人戒备!”战舟上,负责操控的长老高声提醒。
三艘流云战舟速度减缓,周身防御符文光芒大盛,小心翼翼地驶入那片光怪陆离的扭曲空域。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周围的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蓝天白云,而是一片无垠的、仿佛永恒凝固的暗沉虚空。远处,有点点“星辰”闪烁,但那星光却带着一种死寂与混乱的味道。更近处,漂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的破碎陆地、扭曲的山脉、以及各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被巨力撕扯过的奇异造物。
一些地方,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布满裂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星辰之力、煞气、以及某种古老衰败气息的诡异能量。
这里,便是陨星海!
“降落!”
随着命令,三艘流云战舟朝着最近一块较为完整、方圆约有数十里的巨大破碎陆地缓缓降落下去。那里,已然提前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营地,有着流云宗的旗帜飘扬,显然是先遣队伍建立的据点。
战舟平稳落地,舱门开启。
“以营地为中心,自行探索!一月之后,无论收获如何,必须回到此地集合!逾期不归者,后果自负!”带队长老最后交代了一句。
早已按捺不住的弟子们,顿时如同离弦之箭,纷纷化作各色流光,冲向陨星海那危机四伏却又充满诱惑的深处。
赵千壑冷冷地瞥了时墨白二人一眼,带着手下,选定一个方向迅速离去。
月无痕伸了个懒腰,对时墨白笑道:“时师弟,楚师弟,我就先走一步了,这陨星海宝贝不少,去晚了可就被别人捡光了。咱们……秘境深处再见?”他话语中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暗示,随即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一片扭曲的石林之中。
林惊羽对二人拱了拱手,也选了一个方向,身化剑光,疾驰而去。
转眼间,营地便空旷了许多。
时墨白与楚纪野并未急于行动。两人站在营地边缘,眺望着这片死寂而混乱的星海废墟。
“感觉如何?”时墨白问道,他指的是此地的环境。
楚纪野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混乱的星辰之力和煞气让他体内的兵主战血微微躁动,却并非不适,反而有种如鱼得水的兴奋。
他沉声道:“很适合战斗。”
时墨白点了点头,他的混沌道体在此地也异常活跃,仿佛这片破碎的天地,正适合他这包容万法的体质。“那便,开始我们的狩猎吧。”
他目光投向星海深处,那里,不仅有未知的机缘,更有早已张网以待的敌人。
两人相视一笑,身形同时掠起,如同两道并肩的流星,投入了那片浩瀚而危险的陨星海。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