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崖下的时间,在道韵的流淌中仿佛失去了意义。时墨白完全沉浸在“万衍灵光”的辅助推演之中,对“混沌归一”意境的领悟以惊人的速度深化着。
他周身的气息时而厚重如大地,时而锋锐如金戈,最终又归于一片混沌朦胧,与整个悟道崖隐隐形成共鸣,仿佛他便是这片道韵之地的一部分。
楚纪野看似闭目温养着膝上的“无量镇狱石”,实则全部心神都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那个角落里的青年弟子。他能清晰地“听”到对方体内那微不可察的、带着阴冷恶意的雷系灵力,正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注入其袖中那枚雷纹玉符。
那玉符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隐晦,却给楚纪野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仿佛一条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月无痕依旧是一副慵懒悟道的模样,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周身的气息与这片空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隔离,仿佛随时可以抽身而出。林惊羽则心无旁骛,怀中长剑偶尔发出细微的清鸣,与崖壁道韵相和,显然收获不小。
三日悟道之期,已过去大半。
就在第二日深夜,月上中天,悟道崖弥漫的道韵似乎也随着天地节律变得愈发沉静深邃之时——
异变陡生!
那一直低眉顺目的青年弟子,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与疯狂!他袖中那枚积蓄了整整两日力量的雷纹玉符,骤然亮起!并非刺目的雷光,而是一种极其内敛、近乎无形的空间波动!
他并未将玉符掷向任何人,而是猛地将其拍向自己身下的地面!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异度空间的嗡鸣响起!以那青年弟子为中心,他身周丈许范围内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起来!一个微小却极其不稳定的、散发着混乱与毁灭气息的空间裂隙,骤然浮现!
这并非攻击符卡,而是一种极其恶毒的、引动空间紊乱的一次性禁器!其目的,并非直接杀伤,而是要破坏悟道崖这片相对脆弱的独立空间结构,引发小范围的空间风暴!
在这种道韵浓郁之地引发空间风暴,其威力将被无限放大,足以重创甚至绞杀所有沉浸于悟道中、毫无防备的修士!
那青年弟子在拍出玉符的瞬间,脸上露出了狰狞而快意的笑容,随即他的身体便被那扭曲的空间之力率先卷入,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作了齑粉!他竟是抱着必死之心,也要拉着悟道崖内的所有人同归于尽,首要目标,便是正处于深度悟道中的时墨白!
“找死!”
几乎在那空间波动出现的同一瞬间,楚纪野猛地睁开双眼,暗红色的瞳孔中爆发出滔天煞气!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他并未起身,膝上的“无量镇狱石”胚体却骤然消失!下一刻,那团极致的黑暗已然出现在那扭曲的空间裂隙上方!一股沉重到仿佛能镇压诸天万界的“不动”意志轰然降临!
“镇!”
楚纪野低吼一声,那“无量镇狱石”胚体虽未完全炼化,但其先天蕴含的镇压法则已然被他的兵主气血初步激发!漆黑的石胚仿佛化作了亘古存在的山岳,狠狠压向那扭曲的空间裂隙!
“嗤——啦——!”
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与某种沉重之物碾压虚空的闷响同时爆发!那刚刚成型的空间裂隙,在“无量镇狱石”的恐怖镇压下,扩张之势猛地一滞,变得极其不稳定,混乱的空间乱流四处溅射,却无法突破那层无形的镇压之力!
然而,这禁器引发的空间紊乱太过剧烈,单凭初步炼化的石胚,只能暂时压制,无法彻底平息!几道细碎的空间之刃穿透了镇压边缘,如同无形的死神镰刀,悄无声息地斩向距离最近、依旧沉浸于悟道中的时墨白和林惊羽!
月无痕在变故发生的刹那已然睁眼,身形如烟般向后飘退,避开了核心区域,他看着那镇压空间裂隙的漆黑石胚和煞气冲天的楚纪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未出手。
眼看那空间之刃就要触及时墨白——
一直闭目悟道的时墨白,仿佛福至心灵,在那生死一线的危机刺激下,识海中“万衍灵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推演!他并未睁眼,只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右手,对着那袭来的空间之刃,五指张开,轻轻一拂。
没有灵光闪耀,没有符卡显现。
但他身前的空间,却仿佛被他这一拂之下,化作了混沌的温床。那几道锋锐无匹、足以切割万物的空间之刃,在触及那片混沌区域的瞬间,竟如同冰雪投入烘炉,悄无声息地消融、分解,还原成了最本源的、混乱的空间粒子,随即又被那混沌之气包容、平息。
混沌道体,包容万法,化解万力!尤其是在这悟道崖,天地道韵加持之下,时墨白对混沌之力的运用,已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与此同时,另一道袭向林惊羽的空间之刃,却被一道骤然亮起的璀璨剑光精准地点碎!林惊羽不知何时也已惊醒,怀中长剑已然出鞘三寸,剑尖之上,一点极致的锋锐剑意凝而不散。
他看向那被镇压的空间裂隙和出手的楚纪野、时墨白,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怕与感激。
楚纪野见时墨白无恙,心中大定,低吼一声,周身暗红色气血如同狼烟般注入上方的“无量镇狱石”!那石胚得到加持,镇压之力大增,漆黑的表面甚至浮现出些许模糊的、与兵主战纹相似的纹路!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扭曲的空间裂隙在“无量镇狱石”的绝对镇压下,终于彻底坍缩、弥合,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一片狼藉,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细微空间涟漪。
悟道崖,重归寂静。
但所有人的心境,都已不同。
月无痕抚掌轻笑,打破了寂静:“精彩!真是精彩!楚师弟这镇压之法,时师弟那化解之道,皆已深得道韵三昧,佩服佩服!”他目光扫过那青年弟子湮灭之处,意有所指,“看来,有些苍蝇,总是不知死活,非要往铁板上撞。”
林惊羽收剑入鞘,对着楚纪野和时墨白郑重拱手:“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他虽冷傲,却也恩怨分明。
楚纪野收回“无量镇狱石”,重新置于膝上温养,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月无痕,并未多言。他的注意力始终在时墨白身上。
时墨白此时也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恢复了清明。他看向那处空间裂隙消失的地方,眉头微蹙。
方才的危机,虽被他本能化解,却也打断了他深层次的悟道。
而且,那引爆空间禁器的手段,阴狠毒辣,分明是冲着彻底毁灭他们而来,其背后的主使,能量不容小觑。
“是雷昊背后的人?”时墨白看向楚纪野,传音问道。
楚纪野微微颔首,暗红色的眸子中杀意凛然:“同源之力,更为阴毒。”
两人心照不宣。看来,宗门内部的敌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猖獗,连悟道崖这等圣地都敢伸手。
经此一扰,剩下的悟道时间已不足以让人再次沉浸。几人各自调息,直至三日之期结束。
当空间屏障再次开启时,四人先后走出悟道崖。
月无痕笑眯眯地凑近时墨白和楚纪野,低声道:“两位师弟,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听风楼最近收到些风声,某些人……似乎对你们在秘库所得,以及在悟道崖的表现,很是‘关切’。
接下来,怕是难得清静咯。”他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化作一道青烟,飘然离去。
林惊羽也告辞离开,背影依旧挺直如剑。
时墨白与楚纪野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悟道崖之行,虽有收获,却也彻底将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接下来的路,恐怕要步步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