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身处地的去感同身受过,陈泊才知道究竟有多痛,被亲人伤害的不光是身体上的痛,心理上带来的更是不可磨灭的阴影。
突然冒昧的问小猫不一定会放下心防,只有像现在这样一点点引出问题才会逐渐让小猫放下戒备。
陈本来想用自己的伤让喻离也对他敞开心扉。
陈泊很有耐心,愿意慢慢去描述、去编制一个网,但看到小猫脸上受伤的、似乎和他身处同一具躯体,感受到同样的痛苦之时。
陈泊后悔了。
他又开始觉得根治伤痛不该是解剖伤痛,至少不应该让喻离感到伤心,过程应该像是温水煮青蛙一般,悄无声息、又无知无觉,而不是给人带去浓墨重彩,深可入骨的痕迹。
结果如陈泊所料,喻离泣不成声,但还是坚持说话:“不丑的,我没有、在嫌弃,我……我身上也、也有。”
喻离脸上还挂着泪珠,他双眼紧闭睫毛不安地颤动,半晌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喻离伸手拉开了衣服。
陈泊却不觉得高兴。
“好了,不要哭了。”陈泊的声音是少有的严肃:“都已经过去了。”
“嗯……”
虽然当事人已经释怀,但喻离还是觉得心尖上像是被捅了一刀,刺痛伴随着麻意传遍四肢百骸,转变为更钝的疼痛。
喻离还是拉开了衣服,闭着眼睛向陈泊展示,像是他在这样和陈泊达成一种对等的交换。
陈泊心疼的不行,一点也不想喻离向他展示:“你……”
然而他只发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音节,所有的话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陈泊瞪着眼睛完全说不出话来。
衣服被白玉一般的指节向两侧拉扯,犹如大敞的冰箱门。
本该是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陈泊却一点也产生不出别的念头。
喻离仰着头,天鹅般的脖颈流畅白皙,但其上却横亘着深色的疤痕,长且直,看起来下手的人似乎是抱着一刀毙命的决心去行动的,只是后来没能成功,只带给了喻离绵长的、无尽的疼痛。
那疤痕像是洗脱不掉的污点,但因为在喻离身上更有了些许扭曲的、残缺的美。
陈泊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心中除了仇恨就是无边的心疼。
恨喻家人,心疼独自在黑暗一隅行走的喻离。
没人听到他的声音,没人能听到他心中滔天的呼救。
光是想到这点陈泊心就痛的无法正常运转,恨不得现在就突破两道门去到喻离身边,抱着他、陪着他。
喻离想得不如陈泊多,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我欺骗了你。”
原先陈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问过喻离为什么非要在脖子上戴饰物,喻离当时搪塞了过去,说这样好看。
导致陈泊原先以为喻离喜欢那种项圈调调,居然还在家里买了好多个不同款式、不同颜色的项圈,
现在的陈泊只想扇死那个愚蠢的自己。
“不好看……”喻离侧过头,却还在像陈泊展示着最真实的自己。
“好看,怎么样都好看,但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受伤,我真的……很心疼你。”陈泊深呼吸几口气,依旧难以平静:“我现在想吻你……的疤。”
前半句话喻离拧巴的小心思终于得到了安抚,在听到moor没有嫌弃他时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心中又钻入了细细密密的暖意,让他整个人都开始飘飘然,不过他顾不上自己,他还没有从心疼moor的情绪中走出。
谁知moor的后半句话直接让他人都蒙了,喻离原先甚至都在想moor真的吻他的场景,被moor的一个大喘气折服了。
他大招都准备好了,没想到这人虚晃一招做出了一个假动作。
喻离又根据moor所说的话开始想象moor珍之又重的吻他脖颈处的疤痕……
他第一次没有讨厌这道疤。
如果能用早就不痛了的伤痕,换来moor的一个吻……
想着想着,喻离觉得自己热得不太郑航。
明明该被安慰的事moor,而现在moor却反过来安慰他,现在自己居然还在这里浮想联翩,真是……
太不知羞耻了。
索性陈泊并没有纠结于此,“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吗?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
“没关系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喻离抿唇,他很少打断moor的话,第一次如此严肃。
他不想moor再迁就他了。
喻离缓缓向陈泊说了一些以前的事,说了从前很多只有他知道的一些细节。
“其实她小时候对我还是很好的,我每天都很开心,我能感觉到她很爱我……但后来她精神变得有些不正常,才会变成那样……”
陈泊作为局外人再次听一遍,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心中只余一片冰冷。
“我不恨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事也非她所愿……”
“你可以恨。”陈泊说。
发生这种事情,如果放在陈泊身上他会恨得想灭他们满门。
现在这些事情发生在喻离身上,陈泊只会更恨,就连喻明卫他都不会放过。
“她爱你,但她伤害了你,这两者是可以区分开来的。你也不必被道德束缚,人的情感不应该被局限。”
陈泊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从来只有礼让长辈这一套,可如果做错事的就是长辈呢?
难道就可以姑息,就可以一笑置之?
陈泊做不到,或许他天生就是个很冷血的人。
喻离很迅速的说完了自己的事情,跟陈泊料想的一样,喻离特地略去了一些痛苦、冗长的事情,只是将事情经过处理、美化后说了出来。
陈泊不准备揭穿他,“我还是那句话,能直面过去的人就已经很勇敢了,往后更是要昂首挺胸。该羞愧的是哪些伤害过你的人,而不是你,你不用因为这个而产生负面情绪,甚至自我否定自己。”
喻离的眼泪又快流下来了,仿佛遇见moor以后他都快变成泪失禁体质了。
moor的话温和又有力量,即便喻离现阶段做不到,但仍旧忍不住像是追寻月亮一般,付之行动。
喻离“嗯”了一声,将情绪憋了回去,又去关心地问moor:“我想知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可以吗?”
似乎是觉得这话有些强势,喻离在结尾处加上了软化的询问句。
就连这种小细节都如此可爱。
陈泊很久没感觉到被人关心的感觉了。
上一次感觉到被关心,还是乐庭问他:“你脑子没事吧”的时候。
想想他真是……心梗。
陈泊认为乐庭最近过得太安逸,应该给他找点事情做了。
可怜的乐庭再次成为情侣间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