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宫里一直愁云惨淡,惠妃、荣妃、宜妃等人不惜代价打听太子的一举一动。
毓庆宫内太子妃严管一切,不许半个字外露,越是打探不到消息,惠妃等人反而越笃定——太子和皇上关系愈发淡漠了。
往日父子闹别扭,不过两三日,总有一方服软,如今陛下回銮多日,太子和康熙却一直僵持。
“额娘,您确定,索额图一定会死?”胤禔难掩激动之心,急忙忙追问。
惠妃轻摇团扇,眉眼清冷又狠厉,“额娘伴君多年,索额图必死无疑,如今咱们要思虑的是,索额图死后咱们该怎么办?”
四妃中惠妃伴驾最久,可以说是看着康熙从少年天子一路走到今日,对于帝王之心,没人比她看得更透。
制衡,是刻在帝王骨子里的权术。
胤禔不可置信,惊诧起身,“您是说,明珠……”
“明珠这些年,也是起起落落,为什么?因为索额图是如此。万岁爷,永远不会允许臣下里头,有人,一家独大。”
见索额图失势,东宫受制,惠妃坐立难安就是把不准康熙对明珠的态度。
再明确一点,索额图死后东宫势弱的情况下,皇上会如何对待与东宫相争的胤禔。
“这一次要忍?”胤禔和太子相争多年,是真的不甘心,退这一步。
分明索额图这个挡箭牌都要倒了,他却不能借此再进一步,反而还要让胤礽继续待在储君的位子上。
惠妃何曾愿意儿子继续屈居太子之下,然而理智和局势都昭示一点——皇上要索额图死,却没打算易储。
“小不忍则乱大谋,保清,你要明白,废立二字,意味着社稷动荡,皇上是绝对不会轻易下决断的。”
胤禔一拳打在红木桌上,震得茶盏碎了一地,恶狠狠吐出一句,“便宜他这次!”
朝堂上,胤禔一改先前不停拱火的行径,渐渐沉默。
胤禩心中大惊,暗暗提高了对胤禔的看法,大哥也有张飞绣花的一面,心思缜密。
一回府,胤禩便寻到正院,却不见往日喜笑颜开等在门外的身影,正疑惑间,就听见院内传来几个孩童玩闹的声音。
走近一看,竟是弘晓、弘晖和濡媛正在翻花绳,明瑛正和四嫂在一旁品茗,时不时侧目笑眯眯看着孩子玩闹。
“四嫂。”胤禩主动上前见礼,八福晋笑吟吟放下茶盏,明眸皓齿,眉目流转,莺歌婉转,“爷回来了,四嫂来接濡媛,我舍不得,便留四嫂多坐会儿。”
宜修乐呵呵点头,瞅着眼前长眉凤目、面如冠玉的胤禩,露出一个与弘晓一般无二的笑容,“八弟,叨扰了。”
“哪里,是弟弟回来早了,竟扰了妯娌小聚,实在是该打。”胤禩自嘲的话说完,众人都乐不可支笑了好一会儿。
弘晓上前抓住胤禩的手,“八叔,额娘和八婶婶聊的真开心,你陪我们继续玩好不好。”
胤禩被扯着衣袖,见八福晋一脸意犹未尽,宜修也没走的意思,只能点头。
“可以啊,八弟被你调教的很好嘛!”宜修忽而出声调侃,“怪不得九弟妹满眼崇拜,总说我们这些妯娌力里头,日子过得最好的,就是你了,连五弟妹也说,就盼着五弟能学八弟三分,也让她过过宽松日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八福晋笑得灿烂:“我们爷疼我,那是我心疼他在前。”她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胤禩对她毫无暴露的爱重。
“我倒忘了,你不是七弟妹哪个脸皮薄的,这话啊,你听了只会高兴。”宜修失笑,拿团扇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二人一阵嬉闹,八福晋这才摇摆着萱草花图案的梨形团扇,拧眉道:“濡媛,就不能再留几日?我舍不得。”
宜修觑着扇子图案失笑,暗叹一声,萱草多子、宜男,八福晋果然是急了。
也是,成婚这些年,一直恩爱有加,却没个孕信,偏两个格格先后开怀,生下一子一女,若嫡子再没个影,将来啊,不过又是重蹈太子、胤禔的覆辙。
“濡媛啊,她也喜欢这儿,可偏偏如今我也管不了她的事儿了。弘晓啊,被皇阿玛纵得性子愈发霸道,非要濡媛陪着,我能怎么办?”宜修一脸为难,诉苦道:“连弘晖多和我亲近会儿,弘晓都念呢。”
八福晋闻言,不免哈哈一笑,“那四嫂你可得端平这碗水,我和我们爷也更偏爱弘晓呢。”
这不是假话,十几个侄子侄女里头,独独弘晓在她府上都单独的阁楼。
四嫂从来不防着她们夫妻,任由孩子来串门,比起府上一儿一女,八福晋更愿意亲近弘晓、弘晖。
宜修如何不懂八福晋的心思,不拘着孩子上门,就是盼着养出些感情来。
皇家本就亲缘淡薄,虽说都是一家子骨肉,但有感情和没感情岂能一样?
有了感情,即便再果决之人,下手之时也会犹豫两分,左右权衡,看看是否真的没有余地。
而这点看似不起眼的犹豫,往往会起到大作用 。
厅堂里满是欢声笑语,张氏、毛氏盯着摇篮里呼呼大睡的孩子们,神情复杂。
是八爷的骨血又如何,连个正院都进不去!
八福晋再舍不得,到了傍晚,暮色将至,也不得不目送一行人离去。
胤禩见她伤感地抹帕子,温声宽慰,“再有几日,四嫂府上就会办生辰宴,你上门去瞧就是,我和四哥又不拦着你们往来。”
“不拦着?”八福晋一甩帕子,冷笑了几声道:也没多乐得见我们走动。四哥啊,回回见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
……
胤禩一噎,四哥见谁不冷冰冰?常年目光冷冷,谁见了,都下意识撇开眼光。
“什么?二哥要来住?”宜修刚回府,还没歇口气,胤禛一脸凝重地吐露了个大消息。
弘晓、弘晖四目相对,异常激动,“二伯要来!好耶,住我院!”
“你!”
“我!”
“住我那儿!”
“我哪里!”
两孩子都想让太子住自己院里,就这么异口同声拌嘴。
宜修顾不上劝架,扯着胤禛袖子追问详情。
胤禛眉骨微微倾斜,眼神晦暗不清,“二哥和皇阿玛大吵一架,前所未有的凶狠。”、
“二哥在宫里实在是住的发闷,非要出来散心,皇阿玛正在气头上,这不准,那不准,二哥一怒之下砸了乾清宫内皇阿玛最喜欢的一套建盏,非要出来。”
胤禛和太子关系一向要好,出宫后理所当然住雍郡王府。
要不是康熙实在放心不下太子夜里出宫,今晚人就来了。
宜修无奈扶额,揉着太阳穴,前两世加一块,都没这一出…当真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行吧,我让人把前院最大的风雅阁收拾出来,再下道缄口令,让下人尽量减少外出,也让各位妹妹拘着孩子们。”
“都听你的。”胤禛就知道宜修能安排好一切,关键时候,还得是福晋才能撑起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