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宜修窝在棠安院,悠哉悠哉收拾行李,静待木兰秋狝。
哪知这日胤禛下朝回来,面色如铁,阴沉着嗓音开口,“皇阿玛下令,工部尚书挑唆皇子内乱,构陷二哥于不义,满门下狱秋后抄斩。”
“这……”宜修丝毫不惊讶,面上却一副忧心忡忡的畏惧样,“爷,咱们和工部尚书没关系吧?”
“工部尚书是大哥的人。此令一下,工部尚书求看向大哥,满朝文武都瞧见了,大哥站出来为工部尚书说话,请皇阿玛彻查。”
说到这里,胤禛想起当时满殿的人闻言后惊得目瞪口呆的样,有些踌躇道:“皇阿玛大怒,直接挑明白工部尚书和太仆寺张员外郎合谋,诬陷贪污工款该暗中传消息给太子,说一切是索额图所为,令太子投鼠忌器。”
任凭工部尚书如何喊冤,大哥怎么再三申诉应当彻查后再做定论,老爷子都不为所动,还将手边的奏章猛的丢向大哥,呵斥大哥“识人不清,纵容包庇小人”,最后大哥还被拖下去杖责二十。
宜修瞠目结舌,杖责着实打还是假打不重要,问题是杖责这刑法很伤颜面。
无论是被拉出乾清宫按在御阶之下扒了裤子打了板子,还是当着群臣的面被老爷子这般呵斥下面子……但凡换个心理素质不佳的,今后都得夹着尾巴做人,来一出“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剪秋,取最好的金疮药送去直郡王府,再挑些补品,你亲自送去大嫂那儿,好生宽慰一番,外头的风雨和咱们不相干,不要多想,哪怕是为了孩子也得想开些。”
宜修急忙忙吩咐剪秋,多少大臣没被杖责打伤打残,回家后却羞愤欲死,急火攻心。
就大福晋的身子骨,但凡多想点,或是忧惧过度,都得再去半条命。
胤禛瞧着宜修这般模样,默默把老爷子散朝前还赏了二哥一把鹿角弓,命他全权负责木兰秋狝一事咽了下去。
在意和不在意,区别就是这么大!
一道茶,永远轮不到他们这些皇子喝。
是以早朝一散,他们这些阿哥立刻分群四散,胤禛当时回头默然看了看沉浸在重得父皇信任喜悦中的二哥,内心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惊惧,若一切都是皇阿玛有意为之……
宜修可不想继续和胤禛聊这个,说多说少都容易惹人生疑,浅显聊两句就算了。
片刻后,妾室们前来宜修,宜修面无表情扫过一众人,说起了年底小选的事儿,抬眼看向胤禛,“爷,年底小选,明年大选,贵妃娘娘挡了一次却不能一直挡着,咱们府里早晚是要进人的,如今侧福晋之位还有一个空缺。”
佟佳悦榕日日盼着晋封侧福晋,躬身行了一礼:“爷,福晋,与其便宜了其余新来不知根底的姐妹,不如在妾身等人中选一个进封侧福晋。”
胤禛不置可否,目光扫过蹲下身的佟佳悦榕,和特意抚摸孕肚的章佳婉清、李静言,不觉有些烦躁。没想到后院一个个还挺有野心。
“进封之事不急,宫里还没露口风,再者没有功劳,如何请封?”
府上如今一共就仨孩子,姝玥、弘晓、弘晖,至于在肚子的两个,还不知性别,更不知底子是否康健,朝堂又起了风波,胤禛哪有闲心请封侧福晋。他又不是胤祺、胤佑,只要开枝散叶,安然度日就好。
“福晋,李格格出身不足,不若由妾身照顾她?”
养好身体的乌苏氏斗志昂扬,见谁都是仇人,但为了将来和完颜氏,不得不谋算个孩子傍身:
章佳婉清好歹是敏嫔的侄女,她是拿捏不了的,李静言是德妃送来的,爷宠归宠却不甚在意,可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完颜氏出言附和,“福晋,我等愿意尽绵薄之力,让李妹妹能安心养胎,免得再重蹈覆撤……”
这话可是往李静言心口捅刀子,第一个孩子的死,一半都归于她年少无知且轻狂的性子上。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福晋的暗中庇佑,再度开怀,却有人盯上了孩子,她哪里能答应,
“福晋特意挑了积年姑姑来照看,又有文妹妹作伴,妾身能照顾好自己,多谢两位姐姐挂心。”
这一早上,不是来要位份,就是来要孩子,胤禛太阳穴突突直跳。
宜修觑着他阴沉如水的模样,无声笑了下,薄情是吧,多情是吧,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轻易宠人。
该!
待胤禛忍耐即将爆发之际,宜修起身粲然一笑,嘴角噙着冷意,“此事不必再议,本福晋自有主张,你们退下吧。”
胤禛更是烦躁的挥了挥手,后院除了格根塔娜和宋氏,没一个省心的!
宜修有意让胤禛尝尝“难消美人恩”的滋味,放开了对后院的管制。
大体安稳可以有,小事端也得有。
虽然有可能便宜某人,但养男人就跟训狗差不多,偶尔还是要给点甜头的。
只不过,甜蜜过后的苦涩,他也得尝个透。
慢慢消磨他对美色的念想,还是一心为权力的好,越醉心权力之人越爱惜羽毛,容易拿捏七寸。
权力利益面前,莫说情爱、子嗣,连他自己都是可以卖的。
如有必要,可以卖完面子再卖里子,两头吃都可以。
往后数日,直到木兰秋狝启程前,胤禛每每回府从踏入府门那刻开始,走几步不是遇到一位美人,就是丫鬟们拎着食盒、端着糕点诉说自家主子的挂念
最开始,面对一个个如琬似花、柳眉杏眼的俏丽佳人,备受追捧的胤禛志得意满,轮流去各个院子转了转,但……铁打的人,劳累十来天也得歇歇,更别提胤禛本来就底子不太好,喜笑颜开十二日后,他躲进了棠安院。
“浪浪浪,就知道到浪!去外头浪坏了,就来我这儿养着,合该我欠你的。”宜修气呼呼甩着帕子,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补药,阴着脸威逼面色有些发白的胤禛喝下,“喝,一口闷了。”
“唉……怎么越来越苦。”胤禛嘴硬反驳,手自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弘晓撑着下巴,晃着小短腿,眨着星星眼,“阿玛,你病了吗?喝的什么药啊?”
“看起来就好苦哦!”濡媛偷偷含了含手指,含糊不清道:“浪是什么意思啊?”
……
宜修剜了某人一眼,某人暗暗扶腰完全不敢抬头
宜修戳了戳濡媛肥嘟嘟的小脸蛋,“那来那么多为什么?去,跟你们剪秋姑姑去洗漱,好好洗白白。”
“每次不说就凶人。”弘晓气呼呼拉走了濡媛。
“都是你惯得。”宜修一把拍在胤禛腰间,“要不是你,这孩子敢这么没大没小?”
“诶诶诶~轻点,轻点。”胤禛抚着酸胀的腰肢,无声嘟囔了一句:难道只有我宠?你不宠?皇阿玛比我更宠。
“嗯?”宜修一个眼刀甩过来,胤禛霎时挤出个僵硬的笑,“是,是,爷以后一定好好教。”
“算你机灵,”宜修又拍了一下,接过绣夏递来的膏药贴,不怀好意盯着某一处,“再转过来点,得贴上去才管用,明儿来吴医女私下给你扎几针,放放瘀血,顺带按摩推拿一番。”
……不、不用了吧?胤禛很想婉拒,但瞅着宜修凌冽的眉峰,默默咽下了所有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