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呵斥,并没有换来几日的安生日子。
先是李静言吃了一口糕点吐了血,接着章佳婉清上报送洗的衣裳透着股怪味,乌苏氏、完颜氏接连得了风疹,不得不闭院休养。
任凭后院斗成乌鸡眼,胤禛烦不胜烦,宜修就是不出面镇压。
“我的福晋啊,谁家后院不是福晋操持,你就看着她们折腾?”胤禛解了汗水浸湿的长褂,灌了碗冰奶酪,又饮了一碗凉茶,打眼看向神态自若的宜修,见她一副有话要说却不太高兴的模样,便知有了文章。
“静心了?”宜修奉上一碗果茶,“我的爷,你且细想想,谁家后院没点子事儿?真要咱们府上安安分分的,半点动静没有,有些人就该睡不着觉了。”
前朝后宫一体,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真正能做到的能有几人?
老爷子的后宫尚且暗涌流动,何况是各家的后院?
“是爷一时错了分寸!”胤禛“啪”地一拍桌子,抬眸深深扫视了宜修上下,“你既知晓利害,何以至今才说?”
“好鼓不用重锤,我以为爷经过乔迁宴一事,您已然知晓,谁知是七窍通了六窍!”宜修凤眉一挑,胤禛吓得捣蒜状连连后退,咽声儿道:“福、福晋……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大哥自从开府,四个侄女时不时就病一场,弘昱是养在惠妃娘娘跟前才得了个周全。”
“三哥府上的腌臜事儿就更多了,荣妃外甥女、堂侄女都在后院和三嫂打擂台……我的爷,您家多大的本事儿,兄弟家里闹个不停,独独您后院干干净净,风平浪静?”
胤禛听了,身上一颤,真正冷静了下来,这才是真正的贤内助。想他不曾想,思他未曾思!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与其一味镇压,不若因势利导,这次后院谁也没占到便宜,已然明白咱们的态度,这一闹约莫能得个半年的清净,您还计较个什么呢?”
宜修知晓胤禛性情寡淡多疑,也正是如此,夫妻情深不过是一张一戳就破的纸。
上一世的自己会输给甄嬛那个贱人,便因自以为是的心怀念想,总觉得他心里有自己……如今转念一想,既然甄嬛都能驾驭后宫那些妾妃,自己难不成还驾驭不了后院这群妾室?
闹就闹,斗就斗,反正影响不到自己的地位,还能借此敲打敲打胤禛,让他收着点自己的疑心。
一天到晚,不是猜忌这个,就是猜疑那个,自己还在康熙手底下受辖制呢,就别想着掌控一切!
经此点拨,后院霎时消停了,连带着前院都静的很。
端午将至,天气愈发燥热,蝉鸣的弘晖都睡不好中午觉,宜修一边照看两个孩子,一边提点佟佳悦榕打点府内事务、送礼明细。
棠安院内,热气蒸腾,碍于孩子不耐暑又畏寒,角落处的冰冽不算大,散发的凉意有限。
佟佳悦榕拨弄着算盘清点府里上个月的开支,额头细汗层出不穷,时不时捻起帕子擦下额头,避免汗珠浸湿账本。
经过爱新觉罗氏两个月的调教,佟佳悦榕管家已然得心应手,独独一点:把不准福晋的态度。
对于后院妾室,好似无论得宠或是不得宠,都没能入福晋的法眼。也就侧福晋能让福晋垂问一二,其他的,哪怕是殷勤讨好福晋的李格格也就那样。
吃穿用度方面,从不过问也从不苛责,就好像……她们从不值得福晋关注般。
宜修轻晃摇篮,团扇轻拂,阵阵凉风吹散了热气,弘晖、胤衸午觉睡得格外安稳。
“福晋,给下人们的赏赐明细,妾身已经核对过了,请您再确认一眼账目吧。”下首的佟佳悦榕开口。
宜修接过账簿翻了一遍,不吝赞许,“条列很清晰,不错。不过天气渐热,下人们当差难免暑气重,让小厨房时刻备着绿豆汤和凉茶,不拘什么身份,都可以多饮几碗。再添两成份例,只一点,胆敢以天热为由怠慢主子,一律重罚!”
“多谢福晋,是乌拉那拉太太教诲的好。”佟佳悦榕笑的端和清丽,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懈怠。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宜修轻笑,摇着牡丹芍药浮云团扇,含笑的目光此刻一转不转的落在她身上,“你是个有悟性,沉下心来,才得长久。”
“能得福晋青眼,是妾身的福气。日后妾身还望能继续聆听福晋教诲一二。”佟佳悦榕回话时万般恭敬。
“想必你也听说了云裳阁、落霞居、落雪院闹的厉害,今儿糕点坏了,明儿送的衣裳气味不对……说到底,不是自演自导,就是蓄意为之,偏偏沾沾自喜,觉得行事天衣无缝!愚蠢!”
佟佳悦榕依旧恭恭敬敬地垂着首,“妾身听说了,福晋福泽深重,妾身等望尘莫及。”
“等姝玥有了弟弟,该是你的,都会是你的,只是……”宜修暗眸沉沉,幽幽道:“要快些,莫让旁人抢了先机。”
“是。”
宜修又多闲谈了几句,无一不是透露一个意思:闭院那几位,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出,宋格格要加快有孕才行。
佟佳悦榕出棠安院,穿过花厅时抬眸回望了一眼,阴恻恻地咬牙切齿:“原来是障眼法,障眼法!”
怪不得闹出这么多动静后,一下子又全静了下来,暗度陈仓的妙啊!
“绿玉,去查,各院领的月事带到底是谁在用?”
穿过二门时,却被几句低声细语打断了思绪。
“唉,李格格看着咋咋呼呼,心思细着呢,连翘姑娘这个月没少去膳房敲打人,可见落雪院是要起来了。”
“嘘,可不是嘛,但真要有本事,还是婉庶福晋,昨儿有人亲眼瞧见,她对着鱼汤吐了。”
“吐了,岂不是有……”
“不然婉庶福晋为什么要上报衣服有气味呢?”
“哦!!!”
“是呀是呀……”
两个婢女端着盘子越走越远,声音减弱,直至完全消失,佟佳悦榕这才从紫花藤后头出来,一把扔了帕子。
“好啊,一个个平日里斗的跟什么似得,合着背地里早就联合了,怪不得!”佟佳悦榕怒火中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截花藤撅断成好几段扔在地上被踩踏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