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炉正烧着佛手香,早早驱散了产房的血气,不然,宜修都没脸见七福晋。
眼刀子丢个不停,三福晋讪讪一笑,这不是她也闷久了么。
“四嫂好。”七福晋长相很大气,如玫瑰娇艳,性情张扬却不跋扈,透着股灵气,见之即喜。
行事更大方,一来就给念怡补上了洗三礼和满月礼,两大套点翠头面外加一大箱子的苏绣。
“七弟妹坐,我这儿的冬窗果焙茶不错,今儿客随主便,尝尝鲜?”
“望卿却之不恭。”七福晋笑着点头。
五福晋朝她挤眉弄眼:瞧,我就说四嫂好说话吧。
引荐了新人,三福晋图穷匕见,说明来意,向宜修讨要玉兰膏。
三福晋兴冲冲放下两张银票,“四弟妹,大家来往多年,有好东西你藏着掖着,赶紧的,再给我弄两盒,不,五盒来,钱不是问题。”玉兰膏当真是好东西,她敷了两月,腹部妊娠纹没有不说,肌肤更加细腻光滑,还散发淡淡的香气。
“……五盒,你当玉兰膏是满大街都能找到的胭脂?一盒玉兰膏,少说要七八个人耗费三个月的时间,才能研制而成,二百两,一盒你都买不起!”
三福晋吃惊不已,随即又恢复如常,“这么贵?不过物有所值,回头我给你取两千两,栀子花蜜也要五盒。”
八旗贵女,嫁入皇室,在场福晋没一个会为银钱犯愁。
“成,我再送一套益母增白粉。”益母草是好东西,就是不适合孕妇,所以先前没给三福晋、大福晋备。
宜修笑了笑,大手一挥,把梳妆柜上暂且不能用的护肤养肤品,全套赠送。
三福晋抢了一半,五福晋、七福晋头次来,还不太放得开,凑个趣拿了点。
以后每次回忆,五福晋、七福晋都捶胸顿足,四嫂那儿当真都是好东西啊,可惜三嫂手太快!
念怡的长相还是没瞒住。
腊八这日,太子妃诊出喜脉,太子乐不可支,喜滋滋和最亲近的弟弟胤禛分享这一好消息。
“终于有孕了,四弟,你是不知道,梁九功跟背后灵似得,日日盯着爷……”
胤禛满脸黑线,合着不是为了太子妃有孕高兴,而是太子妃开怀有了交代,能摆脱皇阿玛催生开心??二嫂知道你的心思吗?
太子一看胤禛冷脸样,就知道他想什么,“当然知道。之前爷和你二嫂再怎么样,一个屋檐下处的还不错。现在,一见面就尴尬极了。你不知道,我俩恨不能敲锣打鼓送走梁九功!!”
……得,皇阿玛这事办得确实不地道。胤禛光脑补那画面,都替二哥尴尬。
兄弟俩聊开了,兴之所至,太子便说要看小侄女,胤禛想着康熙都回京了,还没拦着。
念怡正窝在奶娘陈氏怀里,小肉脸鼓囊囊的,百无聊赖吐泡泡。
星辰般的眸子,谁对上都得夸长得……有福气。
不是说不漂亮,而是太具有辨识度了,且这小姑娘有点小癖好——喜欢长得好看的。
两个乳娘,陈氏眉眼清秀,念怡就只喝她的奶,春夏秋冬,绘春长相最俊,所以绘春抱小丫头很高兴,换兰姑姑、梁嬷嬷怎么哄都得哼哼唧唧。
佟妃的长相,小丫头很喜欢,每次佟妃来都含着手,咯咯笑,把佟妃给心疼的,恨不能抱回承乾宫养着。
但最喜欢的还是宜修,胤禛从来得不到她半个眼神,每每见了就会不舒服了嚎两声……这一点狠狠伤了老父亲的心。
见到来人,念怡眼睛不自觉地亮了亮,小嘴微微咧开了,两手胡乱挥舞着。
胤禛扶额,皇阿玛,你误我女儿。
太子剑眉星目、器宇轩昂,五官精致不说,连气质都是顶尖的。
太子见此颇为高兴,他如今有两个儿子,却没一个女儿养成,心想小侄女见他这般高兴,想来跟他颇有些缘分。
话说,这丫头,怎么越看越觉得亲近,甚至还有种喜庆感呢,忍不住逗弄呢?
太子高兴,乳娘陈氏也是个机灵的,忍着颤意提点太子怎么抱孩子。
不一会儿,太子脸上表情就慢慢变得古怪了起来,念怡直接趴他肩膀上吐泡泡,手还抓着太子的领口不放。
胤禛更眼红了,“二哥,还是让孩子睡摇篮……”
“怕什么!”胤礽抱着不认生的小侄女稀罕得紧,“你小时候孤也抱过!”边说边调侃,“你小时候性子燥得很,丁点不舒服就扯着嗓子嚎,哪像小侄女这么乖巧。”
胤禛脸又黑了,二哥怕不是忘了,当年他五岁抱一岁的自己,跟抱秤砣似的头重脚轻,自己不哭才怪!
当时还是贵妃的孝懿皇后吓得脸都白了,第二天就把东宫铺满羊毛毯子,好几天没给康熙好脸色,无他:老爷子委实够心大。
说话间,胤礽已经抱着念怡坐到炕上,把小团子搁腿上,一手揽着,一手解下腰间玉佩,用穗子逗她。念怡眼珠子跟着穗子滴溜溜转,可爱得紧。
该说不说,这动作还是很熟练,但不是逗儿子养出来的。胤礽想起了当年逗胤禛的糗事,乐呵呵地聊起往事,决意一雪前耻,硬是靠一张俊美的脸,把念怡勾的不要不要的。
“咯咯,咯咯~”
“咱们念怡喜欢啊,二伯哪儿还有。”
“啊啊啊啊~”
“喜欢二伯是不是,来,亲一个。”
“呵呵……”
太子捏着念怡的小胖手晃悠,那玉穗子在她眼前荡来荡去,小丫头咯咯笑着,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玉佩的绳结不放,像是怕人抢走。
太子被她这副护食的模样逗乐了,低头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捏了把:“这小模样,倒比你阿玛小时候讨喜。”
念怡被捏得歪了歪头,小嘴一抿,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太子的手指。
“呵呵,你这丫头。”太子笑着啧了声,“该走了。”
不舍地把孩子递回乳娘怀里,目光却黏在念怡攥着玉佩的手上。
玉在暖光里泛着润白的光,是块天然的柳叶形籽玉,通体温透,边缘带着水冲的圆融,根本无需雕饰,天生就带着股清润气。
南边小国贡上来时,满朝都惊这玉的天然奇趣,康熙摩挲着看了半晌,偏头瞧见太子盯着玉出神,当场赏了他。
那会儿胤祉正抱着他新得的和田玉瓶爱不释手,见皇阿玛把这“活玉”给了太子,脸当时就白了。
夜里胤禛去三哥院里借书,撞见他对着满架玉器发呆,最宝贝的那只玉瓶被搁在最底下,倒把块寻常的青白玉佩摆在了桌心。
后来才知,胤祉照着太子那块玉的形制,特意让人仿的。
这事儿胤禛记了许多年,不是记三哥的怅然,是记那玉在太子腰间晃荡时,总透着股旁人抢不走的从容,也是皇阿玛明晃晃的偏心,压得他们这些儿子有点喘不过气。
太子离开之际,还有些依依不舍,便将手里的玉佩塞了过来。
胤禛下意识便要推辞,“二哥,这玉佩可是皇阿玛赏赐的,可使不得。”
太子只随意摆摆手道:“孩子喜欢,就是有缘。”玉佩给哪个儿子,都得闹出事儿,不如给侄女。
“……多、多谢二哥。”胤禛盯着手里的玉佩,面色复杂。
太子那两个儿子,为了支御赐的笔都能吵到康熙面前,这玉若给了他们,怕是真要闹得鸡飞狗跳。
太子摆摆手,又回头看了眼乳娘怀里的念怡,小丫头正举着玉佩往嘴里送,被乳娘慌忙夺下来,她倒不闹,只盯着太子的背影“咿呀”了两声。
太子脚步顿了顿,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