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小舒如絮加更)
得了皇贵妃的提点和庇护,敏贵人争宠愈发积极。
景阳宫的箜篌日日芙蓉泣露昆山玉碎,康熙流连忘返,却也没引起后宫非议。
惠妃得了德妃先前握的宫权,正高兴呢,宜妃心疼小儿子要去阿哥所,荣妃得了皇贵妃给荣宪备的嫁妆,喜滋滋由着敏贵人争宠。
三妃不吭声,温贵妃不掺和,敏贵人又不靠狐媚手段,宫里照旧和睦……除了永和宫。
可德嫔再气也没用,禁足呢,这回可没太后发话让她出来。
皇贵妃躺在病榻上,听着永和宫的动静,给宫外的佟府传信。
打蛇打七寸,皇贵妃可不会让乌雅氏还有翻身的机会,碍于太子,皇上不会让她改小四的玉牒,却也要彻底断了德嫔的依仗,让她再无资格要回小四。
佟半朝不是虚的,两天时间,乌雅一族的情况就被摸了个底朝天。
佟府没悄摸干事,非常光明正大地把乌雅一族的罪证捅了上去,顺带点破了包衣的危害。
那个当官的屁股底下是干净的?包衣奴才又有几家是不贪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
好容易从包衣奴才入朝为官的乌雅氏族人,一时间全被摘了顶戴花翎,德嫔的亲阿玛乌雅魏武也从正五品降到了从七品,连跌五级!
其他族人更别提了,免官的不少,下狱的也有,乌雅一族元气大伤。
可这还没结束,佟家又暗暗拱火,让裕亲王的长子福泰和德嫔的弟弟乌雅·铭鼎在风月场上,为了个花魁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一举废了乌雅·铭鼎的双腿。
乌雅氏如今就剩俩姐妹撑着——宫里的德嫔,宫外的阿灵阿福晋,德嫔的妹妹。
但这两个在家族没落这事儿上,完全无能为力,一个禁足,一个是新妇,夫家还没站稳脚跟呢,只能眼睁睁看着。
没了德嫔吹枕头风,福全又到御前抹泪,康熙轻拿轻放,福泰禁足三月这事儿就过去了。至于断腿的那个……都断腿了,自然没前途。
宜修不得不赞一句,皇贵妃出手就是快准狠,却不知一切只是开胃菜。
皇贵妃倚在软榻上,听着敏贵人转述内务府查账的结果,枯瘦的手指在锦被上轻轻敲击:“包衣,竟敢克扣到各宫的份例上?”
敏贵人垂眸道:“不仅如此,连太医院给各宫的药材,都被他们以次充好,中饱私囊。”
将一本账册递上去,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包衣们虚报的采买数目,“皇贵妃娘娘您瞧,单是去年冬天的炭火,他们就多报了三千斤,全流入了乌雅家的庄子。”
皇贵妃猛地咳嗽起来,帕子上又添了几点猩红:“这群奴才……是把宫里当成自家的库房了!”喘息着吩咐,“把这账册给皇上送去,就说是……本宫临死前,替他清一清门户。”
又温声叮嘱敏贵人,她家里虽然也是包衣,但并不没有掺和到这些事儿里头。只要安分守己,必然能平安无事,让她不要乱了阵脚。
敏贵人低眉点头,章佳一族确实没怎么掺和进来。何况,如今妃位没了一个,她恩宠还行,努努力再怀一胎,也不是不能和敬嫔、平嫔几人一争妃位。
她心里也清楚,皇贵妃是在为她铺路,乌雅家倒了,她的“干净”,就是最大的资本。
乾清宫内,康熙将账册摔在龙案上,明黄封皮裂成两半。
梁九功跪在地上,听着皇上的怒吼震得梁柱发颤:“包衣奴才竟敢骑到主子头上!乌雅魏武一个参领,纳七房小妾,其子强抢民女、打断农夫双腿,御膳房总管还要按月上供!这是把朕的宫闱,当成了他们包衣家的天下!”
“传朕旨意,着索额图彻查内务府所有包衣,但凡有克扣、贪墨者,一律抄家问斩!”
包衣哪有不贪的?但朕给了你才能要,否则就是奴大欺主!
康熙对包衣贪婪向来睁只眼闭只眼,水至清则无鱼,但得是在他容许的情况下,如提拔奶兄弟曹寅当江苏织造,这般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举动,被没戳破就算了,一旦戳破,自然是灭顶之灾!
索额图正在府中与费扬古对弈,一见诏书,心下大喜。
费扬古落下最后一子,棋盘上“将”声已定:“索相,这包衣之祸,早已是心腹大患。他们借着伺候主子的由头,盘根错节,连太子的奶兄在内务府都敢伸手,再不管,怕是要动摇根基。”
太子何等身份,怎么能和包衣扯上关系?索额图对太子的忠心,天地可鉴。
索额图捻着胡须冷笑:“费大人放心,皇上既然交了这差事,老臣定要让这些奴才知道,谁才是这大清的主子。”起身时,碰倒了棋盘上的“仕”,“太子身边那些不干净的,也该趁机清一清了。”
费扬古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适时提醒,“听说明珠的远房表亲,也在内务府当差?”
索额图端起茶杯,眸光微动:“你这个狐狸,让女儿喊惠妃姑母,又来我这给明珠上眼药,两边都沾。”
“呵呵,在下又不是文人,要脸面做什么。”费扬古半点不恼,反而好心情地答话。
索额图一听,心下稍安,费扬古没和明珠串联扶持大阿哥的心思,胤禔的势力就不会进一步坐大。
也是,四阿哥和太子兄弟情深,费扬古怎么着也得替女婿盘算下。
清查的雷霆之势,很快席卷了内务府。被抄家的包衣哭嚎着从东华门拖出去,铁链声撞在宫墙上,回音凄厉。
胤禛站在乾三所的廊下,听着远处的动静,面色窘迫。
宜修端来一碗姜汤,见他脸色铁青,轻声道:“爷,天凉了,喝点暖暖身子。”
胤禛没接,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你说,她为何要纵容乌雅家这般胡闹?”
他不是气乌雅氏出身包衣,而是气她拎不清——五妹妹本来可以留京,但因着这桩事,婚嫁怕也是要受累。
额娘的位份、家族的名声,都是五妹、七妹的嫁妆。如今乌雅家成了过街老鼠,两个妹妹今后该如何立足?
宜修叹了口气,将姜汤塞进他手里:“或许她自己也没想到,包衣的贪心会像野草一样疯长。爷,这事不怪你,更不必拿别人的错罚自己。”顿了顿,“两个妹妹,爷无需多担心,太后她老人家还在呢。”
胤禛看着她眼里的狡黠,心头的郁结散了些。也是,老太太一看就是长寿的,有她老人家撑腰,五妹、七妹将来定能有好去处。
宜修拍了拍他的背,“爷若是担心五妹、七妹心里不舒服,回头我多去慈宁宫陪陪两位妹妹就是。”
“嗯。”胤禛只微微点头,依旧眉染愁色,“爷要去承乾宫侍奉额娘喝药,你晚上自己用膳、早些睡,爷没那么早回来。”
他和德嫔母子情稀薄,虽说担心妹妹前程,兄妹间也不亲近,更多还是忧心皇贵妃的身体。
宜修无奈叹气,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