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举行六礼的最后一项——亲迎。
储君大婚不比寻常皇子,“亲迎”一礼,只消太子在毓庆宫候着,自有鸿胪寺卿带着仪仗往都统伯石文炳府接人,规矩里端的是储君的体面。
前殿后宫的宴席早摆得齐整,慈宁宫那边聚着太子妃的娘家女眷,毓庆宫这边则是皇子、宗室并赫舍里、瓜尔佳两族的男丁,猜拳行令的声响,隔着几道宫墙都能听见。
早就指婚的太子妃瓜尔佳(石)·静娴,终于进了毓庆宫,这桩婚事落实,太子自是高兴。这些年婚期一拖再拖,实在是不愿意再等了。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宜修左挑右挑,最后选了挑镶粉色边饰的浅黄色旗装,前面绣着硕果累累的葡萄,后面是喜鹊枝头报喜,寓意都很好。
照旧是碧玉钿子,簪上一支金镶珊瑚宝石累丝流苏。
好一顿收拾,出来果真是令胤禛眼前一亮,走上前扶着她,“福晋今儿气色很好。”
再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吃了。
宜修昂起头,傲然地拍开了他的手,别以为自己看不出某人的小心思。
男人啊,就是贱,送上门的不在意,越得不到的越渴求。
走了两步,见胤禛没跟上前,白了他一眼,“还不走?”
“哦,这就来。”胤禛忙跟前,后头跟着捧着贺礼的苏培盛等人,快速往毓庆宫去。
才走到大门处,就看着三福晋和胤祉已经等着大门外了,宜修笑盈盈的上前欠了欠身,“三嫂。”
“四弟妹来了,那咱们就走吧!”三福晋笑着搂着她一块走,五福晋不一会儿也跟了上来。
胤祉、胤禛、胤祺三个人在后面跟着,一路上试图找话聊,但好像又没什么可聊的。
走了没几步,远远见大福晋带着人往慈宁宫去,宝蓝色旗装衬得她身段端凝,见了她们只淡淡点了点头,脚步没停。
自大哥和太子为了“监国”的事针锋相对后,大福晋待她们便多了层客气的疏离,几人也就没强求——谁也不愿沾上个“站队”的名头,落人口实。
一路上仨妯娌闲聊着,“五弟妹,你屋里可都收拾妥当了?”
“多谢两位嫂嫂支招,娘娘对我愈发亲厚,虽然爷还是原来的样子,但碍于娘娘赐给我的嬷嬷,已经没让侧福晋掌家了。”
胤祺性子敦厚,就是耳根子软,将来和三阿哥、四阿哥,都不会起冲突和矛盾,三人来往自然没那么多忌讳。反观,随着太子和胤禔针锋相对,她们和大福晋之间无形隔开了,倒不是不如以往亲密,而是怕让外人误会自家丈夫的立场。
三福晋点点头,“你拎得清就好。其实咱们当福晋的,有些事儿没必要太在乎,左右咱们才是皇阿玛认定的儿媳,其他的,也不过是个玩意儿。”
田氏伺候胤祉,勾的胤祉好一段时间没顾得上三福晋,气的三福晋咬牙切齿,对荣妃态度都冷漠了很多。
是以非常不喜勾着爷们的侧福晋、庶福晋之流,总忍不住奚落一番。
宜修对此不置可否,个人有个人的命,能活成什么样,端看自己的谋算,出身是最不值一提的。
进了毓庆宫,宴席早已开了。康熙坐在上首,看着太子妃行跪拜礼时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里有赞许,也有几分深不见底的打量。
胤禛作为太子的好弟弟,少不得亲自上阵帮太子挡酒,胤禔本来想灌酒,可看着这场面,还有康熙在上头若有似无得眼神,也只能把酒给胤禛、胤祉两人灌去。
宜修坐在胤禛身边,瞧着太子妃应对得体,连给惠妃、荣妃敬茶时的手势都分毫不差,心里竟生出点怜悯——这位和前两世的自己一样,看似风光,实则命运早被绑在了丈夫的兴衰上。
这位太子妃很不容易,说实话完全让人找不到任何错处,但偏偏是她陪太子一路经历两废两立……还没熬到废太子出宫封理亲王,在宫外颐养天年。
康熙对这个儿媳是最满意的,也是最亏欠的,奈何……皇家福晋的命运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必得伴随丈夫起起落落,荣辱都不系在自己身上。
宫宴散的晚,回到阿哥所时,宜修已然累的不行,靠坐在贵妃椅上,由着剪秋、绘春给她拆卸首饰,胤禛依旧非常有坐相地坐在凳子上等苏培盛伺候,半点不见疲态。
就这点,宜修非常羡慕。
这时染冬端着盆子,半跪着服侍宜修洗手,绣夏又拿手巾替宜修擦干手,又挑了点琥珀色的膏脂出来给她抹手。
绘春取来玉滚轮和玉女粉,替她保养脸部,胤禛瞧着镜中美人,心愈发热切。
“贵妃娘娘身子愈发孱弱,听安布意思,皇阿玛打算让二嫂操持宫务呢。”宜修抿了口清茶道。
胤禛眸光微顿,转而一脸不赞同,“费力不讨好。”惠妃、荣妃、宜妃根基深厚,太子妃接手宫务第一件事,就要从这些庶母嘴里夺食,少不得耗费大量心力,却也未必能得太子一句好。
宜修张着樱桃小嘴,指了指桌上的一口酥,胤禛笑着给她端来,一口一口喂着。
见她吃开心了,这才又沉吟了半天才道:“除了初一十五或者年节,你别去毓庆宫串门,二哥如今性情愈发不定。唉,也不知皇阿玛怎么想的,一边抬举大哥,一边又纵着二哥,便他们两个合不来,吵来吵去,争来争去……暂且避避。”
太子大婚,得以放假三天,算是婚假。
婚后第二日,太子带着太子妃觐见公婆,宫中没有皇后,需要觐见的自然就只有康熙,自然了赫舍里皇后的在奉先殿的灵位还是要拜一拜的,还得去坤宁宫瞻仰画像,然后更少不得磕头拜见的自然是太后。
六宫嫔妃属于庶母,容后也需要一一登门拜访,以尽后辈礼数。
从品阶上来说,太子妃等同于皇贵妃,如今后宫这些妃嫔……照规矩说不准还得给太子妃行礼。
许是为了避免尴尬,也是为了彰显对太子妃的喜欢,康熙直接让太子妃去慈宁宫请安,一道见一见妃嫔便是。嫔以下的,连进慈宁宫见太子妃的资格都没有。
要不说,皇家规矩、等级森严呢。
三福晋和宜修、五福晋商量了下,还是一块去慈宁宫算了,毕竟她们的丈夫至今还没爵位,光头阿哥的福晋在太子妃面前哪能抬得起头,多少要足太子妃面子,不能让太子妃劳驾接见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