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萱拍了拍她的手背，勉强笑道，“不妨事，老毛病了，只是这寺院寒气重，有些受不住。”
徐静姝看着她强撑的模样，犹豫片刻，低声道，“姐姐，方才我去前殿上了香，听说后殿有一处送子观音殿，据说极为灵验，我知姐姐心中苦楚，不若我们去上一炷香，静静心，也算全个念想？”
她话说得委婉，眼神却带着真挚的关切与鼓励。
柳云萱明白她的心意，心中感激，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劳烦静姝妹妹陪我走一趟。”
见王爷依旧昏睡，柳云萱便没惊扰，由徐静姝和玳瑁一左一右搀扶着，缓步出了暖阁，朝着后殿的送子观音殿走去。
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依旧刺骨。
通往观音殿的青石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旁古柏苍翠，挂着晶莹的冰凌。
然而，刚踏入观音殿前的院落，一道尖利刺耳的笑声便骤然响起，打破了此地的清静。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尊贵的靖王妃吗？”
柳云萱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只见李婉茹和赵玉娥正从观音殿内并肩走出，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幸灾乐祸。
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位平日里与她们交好，惯会捧高踩低的宗室女眷。
显然，她们也是刚上完香出来。
李婉茹用帕子掩着嘴，眼睛在柳云萱和徐静姝身上溜了一圈，声音拔高，“怎么？靖王妃也来求子？啧啧，真是心诚啊，不过嘛……”
她故意拖长语调，上下打量着柳云萱单薄的身形和苍白的脸，“这送子观音再灵验，也得看自身的根基不是？有些人啊，天生就是块盐碱地，再怎么求神拜佛，也是白费力气，孵不出蛋的！”
她话音落下，赵玉娥立刻跟着嗤笑一声，接过话头，语气更是恶毒，“婉茹妹妹这话说的，怎么是白费力气呢，没听见太医都说了吗？靖王殿下肾元亏虚，靖王妃更是宫寒体弱，两人凑一块，那就是干柴遇上湿木头，点都点不着。”
“别说送子观音，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法子，我劝王妃啊，还是省省力气，多回去照顾你那病秧子王爷是正经，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她们二人一唱一和，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院落内外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同行的女眷有的露出尴尬之色，低下头去。
有的则与李赵二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嘲笑眼神，更有一些原本在殿内上香，不明就里的其他府邸女眷，闻言也纷纷侧目，看向柳云萱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怜悯，甚至是不易察觉的轻蔑。
徐静姝气得脸色发白，上前一步就要理论，却被柳云萱轻轻拉住。
柳云萱脚步未停，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刺耳的嘲讽，只轻轻拍了拍徐静姝的手背以示安抚，目光平静地继续望向观音殿门口。
李婉茹见她竟不理不睬，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更是不忿，快走几步，再次拦在柳云萱面前，拔高了声音，“靖王妃这是心虚了？还是觉得我们说得不对，也是，自己生不出，跑来求神拜佛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赵玉娥也阴阳怪气地附和，“就是，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给靖王府留个后，哦，我忘了，靖王殿下那身子骨，怕是也力不从心了吧？呵呵，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周围的目光愈发复杂，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响起。
徐静姝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柳云萱却缓缓抬起手，阻止了她。
柳云萱缓缓抬起手，阻止了徐静姝。
她苍白的脸上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如浸了寒泉的玉，清冷地扫过李婉茹和赵玉娥。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已上前两步。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落在李婉茹脸上。
不待众人惊呼，反手又是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赵玉娥脸上。
动作快得只余两道残影，声音在寂静的雪后院落里异常清晰，惊得树梢冰凌簌簌落下。
李婉茹和赵玉娥都被打懵了，捂着瞬间红肿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柳云萱收回手，接过玳瑁递来的牌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指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珠落玉盘，“这一巴掌，是教你们何为尊卑，本妃如何，何时轮到你们在此妄加置评？”
她目光转向赵玉娥，更冷了几分，“至于你，公然诅咒亲王，编排王爷病情，按大周律，该当何罪？本妃今日便是将你当场杖毙，也无不可。”
她上前一步，虽体弱气虚，通身的气度却压得李赵二人不由自主地后退。
“本妃与王爷的身体，自有太医圣心眷顾，不劳你们费心，倒是你们。”
她声音陡然一沉，“口出恶言，以下犯上，秽乱佛门清静地，这官司，就算打到皇后娘娘面前，本妃也奉陪到底！”
她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如同冰水浇下，“本妃与王爷子嗣如何，是靖王府的家事，更是天意，太医诊断，王爷与本妃皆需静养调理，陛下与太后亦多有关怀，二位在此妄加揣测，大肆宣扬，是在质疑太医的诊断，还是在对陛下与太后的关怀表示不满？”
这话一出，李婉茹和赵玉娥脸色顿时一变。
质疑皇权，这顶帽子她们可戴不起！
柳云萱却不给她们反驳的机会，继续缓缓道，声音带着一种虚弱的疲惫，却字字如刀，“至于二位口中的盐碱地，干柴湿木头，本妃虽读书不多，却也知《女诫》，《内训》教导女子当以贞静柔顺为德，以口舌招尤为大忌。”
“二位皆是名门淑女，今日言行，若传扬出去，不知令尊令堂，以及未来的婆家，会作何感想？”
她一番话，连削带打，先扣上质疑皇权的大帽子，再点出她们言行失德有辱门风，最后以退为进，表示不惜将事情闹大。
既维持病弱王妃的体面，又将对方逼到极其尴尬的境地。
李婉茹和赵玉娥被她这番软中带硬，有理有据的话噎得满脸通红，比刚刚的耳光还要难堪。
她们只是想逞口舌之快，羞辱柳云萱，可没想把事情闹到御前。
周围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女眷，此刻也纷纷收敛神色，不敢再多言。
徐静姝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冷声道，“二位若无事，便请让开吧，王妃身子弱，需进去歇息上香，若被二位气出个好歹，这责任，你们担待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