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指向性明确,不少人都悄悄看向柳云萱。
柳云萱却恍若未闻,眼皮都未抬一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姿态优雅从容。
见她毫无反应,李婉茹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更是不忿。
若不是这个商贾女,她的好姐妹赵玉娥也不会有那般下场,今个得给这商贾女点颜色瞧瞧!
她眼珠一转,假意走到柳云萱面前,故作惊讶道,“哎呀,这不是靖王妃吗?今日怎的如此素净,连支像样的口脂也不用,莫非是囊中羞涩?”
说罢,她掩口轻笑,眼底的讥讽毫不掩饰,“若是王妃喜欢,我这支倒是可以借您试用一下,也让您开开眼。”
这话已是极其无礼,周围的喧闹声都低了下去,众人都屏息看着这边。
柳云萱缓缓放下茶盏,抬眸看向李婉茹,目光平静无波,唇角却勾起抹极淡的弧度,“李二小姐好意,本妃心领了,不过,本妃平日打理庶务,不喜妆容过于浓艳,以免失了庄重,至于这口红……”
她顿了顿,声音清亮,足以让周围人都听清,目光在李婉茹过于鲜艳的唇上停留一瞬,轻轻摇头,“色浮于面,未能与自身气韵相融,终究落了下乘,况且,真正的珍品在于心意与巧思,而非价高者得,更非炫耀之资。”
李婉茹被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那句“色浮于面,未能与自身气韵相融”,简直是在说她徒有其表,没有内涵!
她气得胸口起伏,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柳云萱一番话,如清风拂过水面,虽未掀起巨浪,却让周遭不少贵女陷入沉思,看向李婉茹的目光也带了些别的意味。
李婉茹何曾受过这等挤兑,尤其还是在她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和财力上,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柳云萱“你”了半天,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旁边交好的小姐妹见她下不来台,又忌惮靖王妃的身份,连忙上前打圆场,半拉半劝地将她拽走。
李婉茹憋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坐在凉亭里生闷气,目光在园中逡巡一圈,最终落在临水独立,仿佛超脱世外的徐静姝身上。
她勾起唇角,找到了出气筒,立刻带着几个跟班,袅袅娜娜地走过去。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京城第一才女徐大小姐啊。”
李婉茹声音尖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对影自怜呢,可是又在伤春悲秋,感慨自己怀才不遇,还是在愁嫁啊?”
她掩口轻笑,旁边几个贵女也配合地发出窃笑。
她满脸的奚落,仿佛要从徐静姝身上把刚刚在靖王妃身上受的气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徐静姝身形未动,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偏移一分,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李婉茹见徐静姝沉默以对,只当她软弱可欺,越发得意起来。
她绕着徐静姝走了半圈,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目光轻蔑得像是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呦,徐大小姐这身料子看着倒是素净,若是没看错,是去年的旧款了吧?”
她捏着嗓子,声音拔高,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也是,徐大人清高,两袖清风,怕是也拿不出多少体己给女儿置办行头,只是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听着风光,到底不能当饭吃,当衣穿,真是可惜了。”
说完,故作惋惜地摇头,嘴角却挂着恶意的笑。
旁边穿着鹅黄衣裙的跟班立刻接话,谄媚地附和,“婉茹姐姐说的是呢,才女之名哪有实实在在的金珠玉帛来得贴心,女子无才便是德,读那么多书,眼界高了,心气儿也跟着高,寻常人家谁敢求娶,可不就耽误了终身大事嘛!”
李婉茹得到支持,更加来劲,她逼近一步,几乎凑到徐静姝耳边,用不大不小,却足够刺耳的声音说,“我听说前些日子,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托人上门探口风,都被徐小姐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给挡了回去,呵,真是好大的架子!”
徐静姝的背脊挺得越发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垂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清冷的侧影透出一种孤绝的倔强。
她没回头,只淡淡开口,声音清冷如清泉,“我的事不用李二小姐操心,你若有闲情逸致,不如多读几本书,也好过在此搬弄口舌,徒惹人笑。”
李婉茹被噎得一滞,恼羞成怒,手叉着腰,声音尖锐,“徐静姝,你装什么清高,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罢了,满腹诗书又如何,还不是要靠着父兄养活,将来随便配个阿猫阿狗了事,你以为你比那商户女能高贵到哪里去?”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柳云萱的方向一眼。
这话已是极其恶毒,不仅侮辱徐静姝,还将柳云萱也一并拖下水。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看着徐静姝,只见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没有回头,也没有反驳,只是侧脸的线条更显冷硬倔强。
柳云萱眸色一寒。
本不欲与李婉茹这等蠢人过多纠缠,可见她如此欺辱一个清傲女子,还牵扯到自己,便不能再坐视不理。
她缓步走过去,站在那冷傲的身影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李二小姐此言差矣,徐小姐腹有诗书,气自芳华,其风骨才情,乃我辈女子楷模,岂是金银俗物或区区婚事可以衡量?”
“倒是李二小姐,张口闭口便是婚嫁金银,莫非除了这些,便再无其他可值得称道之处了么?”
李婉茹猛地转身,见是柳云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加之在众人面前接连受挫,理智几乎被怒火烧尽,口不择言道,“柳云萱,你不过是个下贱商户女,仗着有几个臭钱攀上靖王府的高枝,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也配来教训我?”
说完,她觉得还不够解释,食指指着二人,扯开嗓子,“你和这徐静姝,一个铜臭满身,一个假清高,根本就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