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祁正目光锐利如鹰隼,落在虚空处,仿佛在穿透重重宫墙,看向那座他一直未曾真正放在眼里的靖王府。
“还有楚砚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文会上,他一番君子使物的高论引经据典,条理清晰,生生压下了清流学子的诘难,赢得了士林之心。”
“可大觉寺出事,他恰好就病重不起,将所有事都推给了王妃,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还是巧合吗?”
暗卫首领沉默不语,他知道陛下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朕原先只当他是个命不久矣的可怜虫,守着破落王府苟延残喘,可如今看来……”
楚祁正的手指猛地收紧,眸底闪过狠厉,“柳氏带来的,不仅仅是钱财,那些新奇物件打通了市井渠道,结交了文人士子,南山砚看似小打小闹,却能收拢民心,彰显仁德,如今连漕帮都有他们的钉子,这才多久?”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忌惮。
“一个看似病弱无力与世无争,实则心思深沉,在士林中悄然积累声望的王爷,一个出身商贾看似只为求财,却手腕高超,能于绝境中反击,并不断拓展财路与人脉的王妃,这两人凑在一起,当真是‘天作之合’啊!”
他想起柳云萱那双明亮沉静的双眸,里面没有寻常妇人的怯懦,只有精明,冷静和一种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样的女人,绝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困于后宅的靖王妃。
而楚砚沉若真的只是病弱,岂能驾驭得了这样的女子,还是他并非表面那般孱弱?
“朕之前,或许小瞧了他们。”
楚祁正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病弱之虎,卧于榻侧,其爪牙已渐锋,若再假以时日,让其财势更厚,羽翼更丰,这京城,怕是要多出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了。”
他绝不容许任何可能威胁皇权的势力悄然做大,尤其是楚砚沉,先皇曾经最宠的小儿子!
“加派人手。”
楚祁正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给朕盯紧靖王府,明里暗里,资金来源,货物往来,与哪些官员家眷有接触,巨细靡遗,朕都要知道!”
“若有异心,格杀勿论!”
“是!”
暗卫首领凛然应命。
“至于荣王府那个蠢货。”
楚祁正眼中闪过厌恶,“夺其世子俸禄,禁足一年,让他好好在府里‘养伤’,传朕口谕给荣王,若再管教不好儿子,这亲王爵位,他也坐到头了!”
处置楚宸,既是为维护皇室颜面,也是敲打荣王府,同时,又何尝不是做给靖王府看?
他需要维持表面的平衡,在找到确凿证据和合适时机之前,还不能彻底撕破脸。
暗卫首领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如同融入阴影。
御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楚祁正一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皇宫巍峨的殿宇和远处隐约可见的京城街市。
另一边,柳云萱乘坐皇宫的马车回到靖王府时,已是暮色四合。
府门前的灯笼在秋风中微微摇晃,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她刚下马车,抬眼便看见楚砚沉披着那件玄色狐裘静静地站在大门内的影壁前,仿佛已等候多时。
周伯提着灯笼立在一旁,昏黄的光晕映照着苍白沉静的侧脸。
见她安然归来,紧蹙的眉宇松开了些许,快步迎上前,虽未言语,可那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与如释重负未能逃过她的眼睛。
“王爷怎么站在风口?”
柳云萱走近,很自然地伸手拂去他肩头落下的几片枯叶,触手一片冰凉,显然站了不短时间。
“无妨,刚出来。”
楚砚沉避开她带着暖意的手指,目光在她脸上细细逡巡,确认她毫发无伤,才低声问道,“宫里可还顺利?”
“回去再说。”
柳云萱微微颔首,与他并肩向内院走去。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秋夜的寒意。
柳云萱摒退左右,只留周伯在门外守着,将面圣的经过,皇帝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的问话,以及最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处置,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砚沉。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秋夜的寒意。
柳云萱摒退左右,只留周伯在门外守着。
她把面圣的经过,皇帝看似平实则暗藏机的问话,以及最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处置,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砚沉。
书房内,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楚砚沉愈发沉静的侧脸。
他听完柳云萱的叙述,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病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陛下起疑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判断。
柳云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左手一直抓着右手手腕,时不时皱皱眉,“是,他疑心的不止临今日之事,更疑心王爷并非真的与世无争,病弱不堪。”
她微微松开手,抬眼看向他,“陛下最后那句靖王身子不好,你多费心,听着是关怀,实则警告,在提醒我们,他时刻关注着靖王府的一举一动。”
楚砚沉察觉她的异常,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她的右手,撸起衣袖,见到手腕几处擦伤,面露心疼。
柳云萱尴尬的扯扯嘴角,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被他攥的紧紧的,心虚的说道,“王爷,这些小伤,无碍的。”
楚砚沉微微俯身,朝着擦破皮的地方轻轻呼口气,“是本王疏忽了。”
看着那张苍白俊逸的脸颊此刻满是心疼和自责,她的心猛地一窒,紧接着,疯狂跳动。
书房内突然变得安静,只剩下炭火噼啪的声音。
许久,楚砚沉缓缓松开握着的手,眸底的不舍一闪即逝,哑声道,“在陛下眼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即便看似病弱的虎,只要爪牙渐露,他便容不下。”
他顿了顿,看向柳云萱,目光深沉,“王妃今日应对极好,既保全自己,也未落下任何把柄,只是经此一事,我们日后行事需更加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