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入口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和守碑人那平静却蕴含无尽决绝的身影彻底隔绝。绝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吞噬了一切。沈清弦蜷缩在狭窄、陡峭、仅容一人通行的石阶顶端,心脏在死寂中狂跳的声音震耳欲聋,粗重的喘息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血腥味的嘶哑。
守碑人最后的眼神和话语,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心底。“未尽的债”……他要去做什么?是去引开追兵?还是去完成某种与“创世纪”相关的、更危险的终极使命?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又一个守护者,可能即将因她而踏上不归路。
但她没有时间悲伤或犹豫。黑暗、寒冷、伤痛、饥饿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必须尽快找到守碑人所说的地下补给站,否则,她可能都撑不到看见明天的太阳。
她颤抖着摸索着冰冷的石壁,小心翼翼地向下挪动脚步。石阶湿滑,布满苔藓,每一步都需万分谨慎,稍有不慎就会滚落深渊。不知向下爬了多久,也许几十米,也许更深,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磷光,和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机油和尘埃的陈旧气味。
通道变得略微宽敞,尽头连接着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借着磷光,她看清了这是一个废弃的地下掩体,面积不大,约莫一个教室大小,四周是粗糙的水泥墙壁,布设着一些早已锈蚀的管道和断裂的电线。角落里堆放着几个布满灰尘的木质板条箱,上面印着模糊的编号和日期,看起来年代久远。空气凝滞而冰冷,带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这就是补给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废墟。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向那些板条箱。用尽力气撬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些早已过期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包装纸泛黄破损,但密封似乎尚好。另一个箱子里是军用水壶、毛毯和一些基础的急救药品,虽然简陋,但对她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她贪婪地喝了几口水壶里残留的、带着铁锈味的水,又撕开一包压缩饼干,狼吞虎咽地吃下。食物下肚,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力气。她找到碘伏和绷带,重新处理了脚踝和身上几处最严重的伤口,剧烈的刺痛让她冷汗直流,但包扎后,疼痛总算有所缓解。
做完这一切,她裹上散发着霉味的毛毯,靠坐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疲惫如同山崩般袭来,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但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扫视着这个昏暗的空间,寻找守碑人提到的那部“无法追踪的卫星电话”。
最终,她在掩体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柜后面,找到了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造型笨重老旧的卫星电话设备。设备旁边,还有一本薄薄的、手写的操作手册。
希望之火再次微弱地燃起。这是她与外界、与周维明取得联系的唯一可能。
她按照手册的指示,笨拙地连接天线,启动设备。屏幕亮起,发出幽蓝的光,显示着搜索信号的图标。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每一秒都充满了不确定性。这里深埋地下,信号能穿透吗?即使接通,周维明还能信任吗?线路安全吗?
突然,屏幕上的信号图标稳定下来,显示连接成功!她心脏狂跳,按照手册上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唯一的加密号码,颤抖着按下了呼叫键。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电话被接通了!但那边没有任何人声,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以及一种极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规律的电流杂音。
沈清弦的心沉了下去。这种沉默……不像是接听,更像是一种……监听或追踪的信号?!
她猛地想挂断电话,但已经晚了!
“滋啦——!”一声尖锐的干扰音从听筒中爆出!紧接着,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响起,说的竟然是英语:
“目标信号锁定。坐标确认。终端‘渡鸦’已激活。清除程序启动。倒计时:三十分钟。”
话音落下,电话被强行切断,屏幕瞬间黑屏,无论她如何操作都无法再次启动!
冷汗瞬间浸透了沈清弦的全身!中计了!这部电话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线路,而是一个精心伪装的诱饵!一个触发追踪和清除程序的陷阱!“渡鸦”?清除程序?三十分钟?!
守碑人知道吗?他是无意中提供了错误信息,还是……他也被蒙蔽了?或者,这根本就是另一个更深的圈套?!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不仅暴露了位置,还引来了更致命的危险!“清除程序”是什么?是空中打击?是地面部队围剿?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猛地站起,不顾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疯狂地冲向来的的密道入口!但用力推搡之下,那块作为伪装的岩石竟然纹丝不动!仿佛从外面被什么东西卡死或封住了!
被封死在地下!成了瓮中之鳖!
她发疯似的在掩体四壁摸索,敲打,寻找其他可能的出口,但除了冰冷的混凝土和锈蚀的管道,一无所获!这是一个绝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口鼻,让她窒息。三十分钟……她只剩下三十分钟的生命了吗?所有的挣扎、牺牲、坚持,最终竟然以这样一种可笑而残酷的方式结束?
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泪水无声地滑落。不甘心……她不甘心啊!真相近在咫尺,却要带着它葬身地底?那些为她牺牲的人,他们的血就白流了吗?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刚才发现卫星电话的那个金属柜。柜子底部,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类似于检修口的活板门,之前被油布遮挡没有注意到。
求生的本能让她再次扑过去,用力撬动活板门。门板很沉,但似乎没有上锁。她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门板掀开!下面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垂直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管道井,井壁有锈蚀的铁梯,深不见底,一股更阴冷潮湿的空气从下方涌上。
这是唯一的生路了!不管下面通向哪里,总比坐以待毙强!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剩下的食物和水塞进口袋,深吸一口气,抓住冰冷的铁梯,向下爬去。
井壁湿滑,铁梯摇晃,仿佛随时会断裂。她小心翼翼地向下爬了大约十几米,脚下触到了实地。这里似乎是一条更狭窄的、水平的地下管道,直径约一米,布满了淤泥和积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污水和金属锈蚀的恶臭。像是某种废弃的市政工程管道或排水渠。
管道一端被堵死,另一端通向无尽的黑暗。
她只能朝着有空间的方向爬去。管道内一片漆黑,污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她只能匍匐前进,每前进一米都异常艰难,污秽的泥水浸透了衣服,恶臭几乎令人晕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死亡的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她不知道这条管道通向哪里,不知道能否在“清除程序”启动前逃出生天,只能凭借本能和求生的欲望,在黑暗和污秽中拼命向前爬行。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和新鲜空气!还隐约听到了……水流声?
她用尽最后力气加速爬去。光亮越来越近,管道出口似乎就在前方!出口外好像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就在她的头即将探出管道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地心深处的恐怖巨响,从她头顶后方、补给站的方向猛然传来!整个地下管道剧烈震动,淤泥和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巨大的冲击波沿着管道席卷而来,将她狠狠推向前方!
“清除程序”……启动了!
她眼前一黑,被巨大的力量抛出了管道出口,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