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回来?”林志国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没有一丝温度。
杜桂芳僵在原地,不敢应答。
“厂里……都传遍了。”林志国缓缓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她,那眼神里的恨意和疯狂让杜桂芳浑身冰凉,“开除?好,真好。王宏伟的破鞋!野种的妈!”
最后几个字他是咆哮出来的,同时猛地抓起桌上的一个空酒瓶,狠狠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脆响,玻璃渣四溅!
“不是的……志国……你听我解释……”杜桂芳吓得魂飞魄散,眼泪瞬间涌出,语无伦次地试图辩解。
“解释?!”林志国猛地站起来,身形踉跄了一下,手指几乎戳到杜桂芳的鼻子上,
“解释你怎么给老子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解释林如兰那个小野种是谁的种?!啊?!”
他的怒吼声震得屋顶的灰尘都在簌簌往下落。里屋的门开了一条缝,林如兰惨白的小脸露出来,吓得瑟瑟发抖。
“滚回去!”林志国冲着里屋咆哮。林如兰“哇”一声哭出来,猛地关上门。
杜桂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林志国的腿:“志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在这么多年夫妻情分上……你看在如兰还小的份上……我们不能没有家啊……”
“夫妻情分?家?”林志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脚踹开她,“老子跟你这个破鞋有个屁的夫妻情分!这家里里外外都透着你们那股骚臭味!恶心!给老子滚!带着你的野种立刻滚出老子家!滚!”
他像是疯了一样,冲进里屋,不顾林如兰的尖叫哭喊,粗暴地将她和杜桂芳的一些衣物、用品胡乱塞进一个破旧的麻袋和脸盆里,然后打开大门,像扔垃圾一样奋力扔到了楼道。
“滚!别脏了老子的地!”
他又转身,一把揪住杜桂芳的头发,几乎是将她拖行着拽到门口。
杜桂芳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她依旧徒劳地挣扎着,双手死死扒住门框,指甲在朽木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哭得撕心裂肺:“志国!不要!我不走!这就是我的家啊!我离开这里能去哪里啊……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她的眼泪混着鼻涕流进嘴里,头发被扯得散乱,衣服也在挣扎中蹭满了地上的灰土,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样子,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失去栖身之地的巨大恐惧和哀怜。
然而,她的苦苦哀求只换来林志国更深的厌恶和暴怒。他一根根掰开她扒着门框的手指,像丢弃一件巨大的人形垃圾一样,将她狠狠推搡出门外。
杜桂芳踉跄着摔倒在散落一地的破旧衣物上,手掌被粗糙的地面擦破,渗出血丝。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那扇曾经代表着“家”的门,在林志国无比怨毒和憎恨的目光中,“砰”地一声!被无比绝情地、重重地关上了。
那一声巨响,彻底隔绝了她与过去十几年生活的唯一联系,也将她所有的哀求和希望都砸得粉碎。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世界在她周围轰然倒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无处可去的茫然。
这头奸夫王宏伟在省委大院门前徘徊,不知道该如何破局,浇灭母老虎的怒火。
那个他曾苦心经营、视为权力与地位象征的家——省委大院那栋安静的小楼。
站在门前却不敢进,厂里的处分、周围的唾弃、母老虎的怒火……这一切都像噩梦般不真实。或许,或许婷玉会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他心底还残存着一丝可怜的侥幸。
他习惯性地去掏钥匙,却发现平时畅通无阻的院门需要里面的人按钮才能打开了。他按了门铃,内心忐忑。
开门的是刘家的老保姆,看到他,脸上没有往日的热情,只有一种疏离的冷淡:“王先生。”她改了口,不再是“王副厂长”或“姑爷”。
王宏伟心中一沉,挤出一丝笑:“张妈,婷玉在家吗?”
“小姐请你直接去书房。”保姆侧身让他进来,然后默默地关上了门。
屋内的气氛冰冷得让他窒息。一切陈设依旧,却透着一股陌生的寒意。他走向书房,门虚掩着。他推开门。
刘婷玉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站在窗边,背对着他,看着窗外。听到他进来,她没有转身。
书房里不止她一人。书桌后坐着一位表情严肃、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刘家的律师),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便装但身姿笔挺、眼神锐利的年轻人(刘书记的秘书)。
王宏伟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婷玉……”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刘婷玉终于转过身,脸上没有泪水,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任何剧烈的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彻底的漠然。那种漠然比任何咒骂都更让王宏伟恐惧。
“王宏伟同志,”她开口,用的是极其官方的称呼,“这是离婚协议。你看一下,没有问题就签字吧。”
律师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王宏伟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条款:夫妻感情彻底破裂,准予离婚;名下所有刘家及其关系带来的财产、房产、存款均与他无关;他个人购置的少量物品可自行带走……
“婷玉!你不能这样!我们这么多年……”王宏伟试图挣扎,声音带着哀求。
“王先生,”这次开口的是那位年轻的秘书,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这件事已经决定了。首长(指刘书记)也很关心。希望你顾全大局,好聚好散。”
“首长”两个字像两座巨山,轰然压在王宏伟的心上。他瞬间明白了,这已不是夫妻间的纠纷,这是来自他根本无法抗衡的力量的、最终的决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只会让自己死得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