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美看了我一眼,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还是你会说话。”
霍萧然的车在市中心医院的急诊楼前停下。我们紧随其后。
看着他抱着常欢,步履沉稳走进灯火通明的急诊大厅,没有一丝慌乱。
那份从容,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自己命悬一线的老婆,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他去挂号,填单子,动作有条不紊。
我和付小美站在不远处,看到他把常欢被送进了急诊室。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头顶的白炽灯光线惨白,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付小美焦躁的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常欢她不会有事吧?”她担忧问道。
我靠在墙壁上,摇了摇头,“不会。”
我没告诉她,常欢此刻的状态并非普通的昏迷。她的身体里,盘踞着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
女子属阴,本就容易招惹这些东西。更何况,常欢与鬼魂同住一屋,阳气衰弱,被这股阴气侵体,才会陷入深度昏迷。
寻常的医疗手段,怕是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一名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
常欢躺在上面,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
霍萧然跟在后面,神色淡漠。
付小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揪住霍萧然的衣领。
“常欢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霍萧然的视线从常欢苍白的脸上移开,声音没有半分起伏,“常欢没事。她只是缺乏营养,身体太弱,所以才晕过去了。医生说很快就能醒。”
付小美气得浑身发抖,怒骂道,“放屁,你骗鬼呢!要是真像你说得这么简单,她为什么会被留院观察?”
霍萧然薄唇轻启,语调有些复杂,“她怀孕了。”
我和付小美被这个消息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只看到付小美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护士已经将常欢推进了旁边的高等病房,等我们回过神,跟着走进去时,看到霍萧然坐在病床边,握着常欢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他低垂着眼,侧脸的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那场景,竟透出几分脉脉温情。
“你假惺惺的演给谁看!”付小美大声怒骂道。
霍萧然抬起头,声调依旧很淡,“能麻烦你们,先把门关上吗?”
我拉住了付小美,反手将病房的门关上,并落了锁。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以及床上昏睡不醒的常欢。
霍萧然这才缓缓开口,“常欢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是她上辈子积了德。”
可他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但显然,她这辈子没积什么德,所以才会遇上我。”
付小美气得咬牙,“霍萧然,你还要脸吗?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常欢当初好心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把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救了我?”霍萧然胸膛微微震动。
他抬起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冰冷的讥诮,“是常欢告诉你们,她救了我?呵,她可真会颠倒因果!”
我皱眉,“难道不是吗?”
霍萧然往椅子里靠了靠,没有回答。
我平静说道,“我是国家749局幽冥部门主任,霍萧然,把你和常欢之间的事全都说出来。
如果你敢有半句假话,就算你母亲借用常欢的身体成功复活,我也有的是办法让她魂飞魄散!”
霍萧然看着我的眼神微微一凛,半晌,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常欢的脸上,声音变得有些散漫。
“常欢是不是跟你们说过,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她的中学门外?”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霍萧然嗤笑一声,“那其实是我第二次见到她,只是,我们都忘了第一次相遇时的样子。”
他缓缓说道,“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里,不算富裕,但也没有吃不上饭。母亲是下岗工人,靠打零工补贴家用。父亲在工地上做工,很辛苦,但赚的钱也足够养活我和母亲了。
我的学习成绩很好,是老家市重点高中的前三甲。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我会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然后找一份稳定高薪的工作,在大城市里立足,把父母都接到城市来住。
直到我父亲的工地出了事,我被迫辍学,连高中都没有读完。”
我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企业家居然是个只有初中文凭的人,我对他更好奇了,连忙追问,“出了什么事故?”
霍萧然音色黯淡,“数十万吨的水泥从高空落下,把连同我爸在内的几名工人全部砸死在了下面。
其他家属得到消息比较早,闹得也凶,早早就进城去项目部吵闹,要到了赔偿款和安葬费。
而我妈,她在得知消息时就昏了过去,一病不起。
等她身体稍稍好转,我们娘俩赶到京城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那时候,项目已经因为安全事故被叫停了,负责人也跑了。
我们去找相关部门,他们拿出了一份死亡名单……”
萧然说到这里,他看向常欢的眼底竟浮现出刻骨的恨意,“可那张名单上,居然没有我爸的名字!”
我听到这里也有点愤怒,这可真够缺德的。
怪不得霍萧然一身戾气,这种事换作谁摊上,都不会选择和解。
付小美到底是千金大小姐,不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疑惑道,“为什么会没有名字,难道是他们搞错了?”
霍萧然嘴角勾起笑意讽刺,“搞错?他们精明着呢!我和我妈几经辗转,才从一个工头嘴里得知了真相。
十人以下,是较大事故,但十人以上,就是重大事故。我爸,刚好是第十一个。
他们为了减轻责任,不敢上报,故意把我爸的名字给漏掉了。”
付小美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之前听常欢说过,他父亲就是做建筑公司的,这次安全事故,估计跟常欢父亲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