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眠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眼底戾气暴涨。
如果说刚才只是愤怒,那现在便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被拔光引以为傲的羽翼,被驱逐出族,是他一生都无法洗刷的耻辱,苏栖野的话彻底触到了他的逆鳞。
宋鹤眠抬眸,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泛起一片猩红,仿佛有血海在其中翻涌。
他右手幻出长剑,眉心那道红色的竖疤更是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你再说一遍!”
苏栖野依旧是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我说……”
“够了!”秋暮朝怒喝,打断了苏栖野即将出口的话。
秋暮朝站在两人中间,一个头两个大,忍无可忍道,“都给我闭嘴!谁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今天晚上就给我滚去外面的雪地里睡!”
苏栖野和宋鹤眠都不说话了。
但无声对峙的视线依旧像火药,一触即燃,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浮光寺炸成平地。
秋暮朝看向苏栖野,声调里透着疲惫,“苏栖野,你姑姑将你送来时,只说你天生缺了一尾,灵根受损,需要龙息来调养。
但她并未提及你的法力修为,我便以为你灵智未开,所以一直把你当成小狐狸来养,忘了你是狐族的族长,根基必定不弱,还费心教你那些粗浅的入门法术,是我的疏忽了。”
这话听似自责,却像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了苏栖野一下。
秋暮朝话锋一转,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但是,鹤眠无论如何都是你的师兄,你刚才那般出言顶撞,实在不对。”
苏栖野琥珀色的眸子动了动,眼底写满不屑。
他心想,他连她这个便宜师父都不想认,更何况这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秃毛鸟!
秋暮朝淡淡开口,“我知道你不喜欢长白山,更受不了浮光寺枯燥寂寞的日子,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可你姑姑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总不好就这么将你送回去。
从明天起,我教的法术,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继续睡觉,我不管你了。”
苏栖野闻言,心里莫名一慌,那股没来由的烦躁感再次涌了上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暮朝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字面意思。你姑姑让我把你‘照顾’好,那从今往后,我就只负责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其余的,随你。”
说完,她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宋鹤眠更是看都未看他一眼,抬步离开。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苏栖野一个人。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可能是有些过分了。
秋暮朝好像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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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秋暮朝教宋鹤眠画符篆。
豆大的火光,将清冷的屋子映出几分暖意。
她取来朱砂、黄纸与狼毫笔,嗓音温和又耐心,与那个打雪球的她判若两人。
“凝神,静气,下笔要稳,一气呵成。”
宋鹤眠神情专注,挺直背脊,握笔的姿势端正标准。
他手腕沉稳,笔锋有力,一道金光闪过,繁复的镇煞符便跃然纸上。
秋暮朝拿过符篆,仔细端详了片刻,由衷赞赏道,“很好,这镇煞符的符文最为复杂,极易中断,没想到你一笔就画成了!”
苏栖野原本百无聊赖地斜倚在椅子里喝茶,长腿交叠,姿态慵懒。
他本不屑于学这种繁琐又低阶的符篆之术,狐族对术法都是信手拈来,随心而动,可当他听到秋暮朝夸赞宋鹤眠的时候,那种不爽的感觉又来了。
他放下茶杯,踱步到桌案前,随手拿起一支笔,沾了沾朱砂,看了一眼那张符文,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一笔呵成,金光大盛。
秋暮朝拿起他画的符,看了一眼,见苏栖野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大字,不咸不淡道,“还不错。”
苏栖野没得到她的夸赞,却也心情甚好。
反正不能让她的眼睛只看到那个秃毛鸟……
夜色渐深。
窗外的风雪停歇,只剩下积雪压断树枝的“咯吱”声偶尔响起。
苏栖野打着哈欠,习惯性朝着秋暮朝的房间走去。
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了化作小狐狸的模样,蜷缩在她的枕边入睡。
她的身上有种让他安心的气息。
他心里还记着白日里的不快,想着今晚便大发慈悲,让她摸摸自己的尾巴好了。
他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了进来,勾勒出一道朦朦胧胧的窈窕身影。
秋暮朝似乎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氤氲的水汽和淡淡的皂角香。
她背对着门口,正准备穿上中衣。
月华如水,温柔地倾泻在她光洁无瑕的后背上。
肌肤莹白如玉,细腻得仿佛上好的瓷器。
腰肢不盈一握,脊骨的线条优美流畅,延伸至一对精致的蝴蝶骨,随着她穿衣的动作,微微翕动,像是随时会振翅而飞的蝶。
苏栖野呼吸一滞,琥珀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肉体,狐族幻形就没有不好看的。
他姑姑苏玉莲的外表足以倾国倾城,他早已对此没有感觉。
而且肉体对他来说无非就是一具躯壳,想幻成什么样子,修炼便是了。
可他第一次看到秋暮朝的身体,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悸动,心跳如擂鼓般,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别开视线,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下。
“谁?”秋暮朝迅速将衣衫拢好,转过身来。
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苏栖野时,先是一愣,随即抓起床边的外袍披在身上,懊恼道,“苏栖野,你怎么到我房间里来了,还不敲门!”
苏栖野心跳还未平复,被她这么一吼,脑子依旧是懵的,“我来睡觉啊!敲什么门,我以前也没敲过门。”
秋暮朝听到他这理直气壮的反问,简直要被气笑了,伸手比划道,“你以前才这么点大,现在这么大,那能一样吗!”
苏栖野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长长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忽闪着无辜,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性,歪头道,“那我变回去不就是了。”
秋暮朝觉得自己的脑仁都在突突地跳,指着门口说道,“出去!”
他不悦,“我一直都在这里睡的,不睡这里你让我睡哪里?”
秋暮朝被他问得一噎。
那是因为之前以为他是只小狐狸,现在看过了他幻为人形的样子,她无法再将眼前这个男人,和那只可以随意搂在怀里的小狐狸划上等号。
“总之,你不能再睡我的床!”她咬牙,态度强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