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希望之光号”内部,时间仿佛凝滞。流动的星辉能量如同温润的血液,滋养着每一寸空间。叶轻柔在白芷的搀扶下,靠坐在一张由能量光絮编织的软榻上,虽依旧虚弱,但眉心的星芒稳定,呼吸匀长,算是暂时脱离了魂飞魄散的危机。她清澈却带着疲惫的眸子,静静注视着悬浮在中央的源火碎片,感受着其中陈凡真灵传来的、微弱却平稳的波动,心中百感交集。赵铁柱被安置在一旁,由林火林冰照看,金刚之躯的本能修复在星舟环境下加速,气息平稳,但仍未苏醒。
王小明强忍断臂剧痛与精神透支,利用星舟接口尝试解析这座远古方舟的系统,指尖在光屏上飞快滑动,眉头紧锁。星灵科技远超他的理解,浩瀚如烟海的数据流中,他能窥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但仅仅是这冰山一角,已让他震撼不已——这艘方舟的能量层级、空间结构、乃至其存在的法则基础,都与他所知的科学体系迥异,更接近某种……唯心的造物。
导航核心“星语”的声音,空灵而悠远,再次响起,回答了王小明之前的疑问,也揭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最大的迷雾:
“黑潮……并非单纯的毁灭能量或异域入侵者。”星语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万古的沧桑与沉重,“它更准确的称谓,应是‘法则崩坏’或‘存在之癌’。其源头,被我们先祖命名为——‘归墟之眼’。”
随着她的话语,众人周围的能量光流开始汇聚、变幻,勾勒出一幅令人心神剧震的动态星图。星图中,并非熟悉的星辰大海,而是一片无边无际、不断向内坍缩、吞噬一切的终极黑暗漩涡——归墟之眼。它没有实体,更像是一个宇宙尺度的、不断扩张的“伤口”,所过之处,时空结构崩坏,物理法则失效,能量与物质尽皆归于虚无,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被抹除。
“它不是生命,没有意志,却遵循着最冷酷的‘熵增’终极法则——让有序归于无序,让存在化为虚无。”星语的声音冰冷,“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气泡,而‘归墟之眼’,便是气泡壁上无法弥补的裂痕,是万物终末的必然趋向。它并非来自外界,而是……宇宙自身的‘死亡’进程具象化。”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连昏迷中的赵铁柱都无意识地绷紧了肌肉。这个真相,比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都要令人绝望!敌人可以是具体的,可以战斗,可以智取,但宇宙本身的死亡进程,如何对抗?
“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林冰声音发颤。
“有,也没有。”星语的声音透出一丝复杂,“归墟之眼无法被摧毁,它的扩张是宇宙法则的一部分。但……它的扩张速度,并非恒定。在某些特定条件下,可以被……延缓,甚至……局部‘修复’。”
星图变幻,显示出归墟之眼边缘的一些区域,存在着一些微弱却稳定的“光点”,如同堤坝上的礁石,勉强抵御着黑暗的侵蚀。
“这些‘秩序奇点’,是远古强大文明以举族之力,燃烧文明之火,甚至牺牲自身存在,强行扭曲局部法则,建立的‘防火墙’或‘避难所’。我们星灵族鼎盛时期,也曾建立过这样的奇点,便是你们所知的‘星灵遗迹网络’和……这座‘希望之光’方舟的部分基础。”
星图再次聚焦,显示归墟之眼中心,并非绝对的虚无,而是存在着一个更加诡异、难以名状的“结构”——一个不断旋转的、由纯粹矛盾与悖论构成的、仿佛能吞噬所有逻辑的“奇点之核”。
“那里,是法则崩坏的源头,也是……唯一的契机。”星语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与恐惧,“先祖推测,若能抵达其核心,或许能以更高层次的‘秩序’覆盖其‘无序’,如同以创世之火对抗终末之寒。但……那只是理论。迄今为止,所有尝试靠近的存在,无论多么强大,都化为了归墟的一部分。云胤所觊觎的,便是想利用源火碎片和星核熔炉的能量,强行撕开一条通往‘奇点之核’的短暂通道,试图……与‘归墟’融合,成为其主宰。那是彻头彻尾的疯狂,只会加速整个星域的毁灭。”
真相如同冰山浮出水面,冰冷而残酷。他们之前对抗的,不过是黑潮蔓延出的、被云胤之流利用的“浪花”,而真正的恐怖,是那片吞噬一切的“海洋”本身。
“所以……‘星遁’协议,是为了逃离这片……正在被归墟吞噬的星域?”王小明声音干涩。
“是。”星语确认,“‘希望之光’积蓄万载能量,便是为了启动最后一次超远距离‘星遁’,目标是星图边缘一个古老的、尚未被归墟影响的‘秩序奇点’坐标。那是星灵先辈留下的最后火种。但星遁需要无法想象的能量,且会彻底耗尽方舟积累,是一次性的逃亡。而启动星遁的关键‘钥匙’之一,便是纯净的星灵血脉与源初之火的共鸣引导。”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叶轻柔和源火碎片上。他们,竟然成为了这艘方舟能否启动的关键。
“我们必须启动星遁吗?”白芷轻声问,眼中有着不忍,“那启明城……还有那么多幸存者……”
“启动星遁,是星灵族延续的最后希望。但……”星语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犹豫,“归墟之眼的扩张速度,在近期急剧加快。根据计算,即便成功启动星遁,方舟抵达目标奇点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更可能的结果是,在无尽虚空中被归墟的引力捕获、吞噬。”
不足百分之一!希望如此渺茫!
“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吗?”叶轻柔虚弱地开口,声音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她感受着体内新生的星灵之力,以及源火碎片中陈凡那缕不甘沉寂的真灵波动,一个模糊的、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萌芽。
星语沉默了片刻,星舟内的能量光流缓缓汇聚,在众人面前,投射出一幅更加古老、残缺的星灵壁画。壁画上,描绘着一位星灵先贤,手持光芒万丈的“火炬”,毅然冲向那恐怖的归墟之眼。
“有。”星语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还有一条路……一条先祖推演过,却无人敢走的绝路——不是逃离,而是……深入。以源火为芯,以星炬为引,以不朽意志为帆,驾驭方舟……冲入‘归墟之眼’,直抵其‘奇点之核’!”
“什么?!”众人骇然失色!那与自杀何异?
“归墟吞噬一切秩序,但源火是秩序本源,或许……能在其内部开辟出一片短暂的‘秩序之地’。”星语的声音带着不确定,“若能抵达奇点之核,或许……能洞悉法则崩坏的根源,找到……逆转或净化的那一线渺茫生机。但更可能的是,我们所有人,连同这最后的星火,都将永恒迷失,成为归墟的一部分。这条路,成功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逃离,生机渺茫。深入,十死无生。
两条路,都是绝路。如何抉择?
星舟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足以压垮灵魂的重量。这不是个人的生死,而是关乎文明火种,关乎这片星域无数生灵的最后命运。
叶轻柔的目光缓缓扫过昏迷的赵铁柱、疲惫的同伴、温润的源火,最终定格在虚空中的某处,仿佛看到了苏月决绝的背影,看到了清明师尊期盼的眼神,看到了启明城中无数挣扎求生的面孔。
她的眼神,从迷茫,渐渐变得清晰,变得坚定。
“星语前辈,”她轻声问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心中,“如果选择第二条路……我们需要做什么?”
她的问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万丈波澜。最终的抉择时刻,即将到来。而无论选择哪条路,他们都必将踏上一条前所未有的、布满荆棘与毁灭的征途。归墟之眼的秘密,星灵族的宿命,以及微弱的希望之火,都将在接下来的选择中,迎来最终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