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苍渊执守,众人沿着地下河畔的天然石径向溶洞深处行去。越往深处,光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清亮。洞顶的萤石逐渐被一种能自行发光的、如同脉络般交织的奇异苔藓所取代,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辉,将路径照得清晰可辨。空气愈发清新,灵气浓度也稳步提升,甚至能看到一些外界早已绝迹的、散发着微光的菌类在岩缝间生长。
沿途可见一些人工修葺的痕迹:简单的石栏、打磨平整的石阶,甚至有几处明显是用于打坐或举行仪式的圆形平台,上面刻满了与白芷所绘符文同源的古老纹路,只是更为繁复浩大。整个环境肃穆而宁静,弥漫着一种悠远的历史沉淀感。
苍渊步履沉稳,一言不发,但陈凡能通过“回响”隐约感知到,老者周身气息与沿途的阵法纹路产生着极其细微的共鸣,显然他对此地拥有极高的掌控权。这也让陈凡更加确信,遗光会绝非等闲。
约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一个比之前所在溶洞还要巨大数倍的天然穹顶出现在眼前。穹顶中央,并非岩石,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由纯净能量构成的“星空”,点点星辉缓慢流转,投下梦幻般的光柱,照亮了整个空间。
星空之下,是一座完全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宏伟殿堂。殿宇并不华丽,却充满了古朴庄严的气息,每一根梁柱,每一块地砖,都铭刻着密密麻麻、蕴含道韵的古老符文与星图。殿门洞开,内里幽深,隐约可见有莹莹光华闪烁。
“此地,便是我遗光会世代守护的‘溯源殿’。”苍渊在殿前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众人,神色肃穆,“殿中所藏,并非金银财宝,亦非神兵利器,而是先贤留下的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星辰法则、关于……尔等身上那种力量的起源记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九人,最终落在陈凡身上:“你等既能引动‘溯源之纹’,便有了知晓部分真相的资格。但切记,真相往往伴随着沉重的责任与难以想象的危险。踏入此殿,便再无回头之路,尔等可要想清楚。”
陈凡与伙伴们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决然。他们一路挣扎求生,历经挚友反目、生死考验,不就是为了追寻真相,找到一条守护之路吗?此刻答案近在眼前,岂有退缩之理?
“前辈,我等心意已决。”陈凡代表众人,郑重回答。
苍渊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率先步入殿中。
踏入殿门的瞬间,众人只觉周身一轻,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幕,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殿内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广阔,似乎运用了某种空间拓展的法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蕴含着庞大的信息流,却又宁静得让人心生敬畏。
大殿四周的玉壁上,并非空白,而是雕刻着一幅幅巨大而连贯的浮雕壁画。壁画的内容,让陈凡等人只看了一眼,便心神剧震!
第一幅壁画,描绘的是一片浩瀚星空,无数星辰璀璨。但紧接着,星空的一角开始扭曲、崩坏,一股难以名状的、代表着“混沌”与“虚无”的黑暗洪流,如同瘟疫般从崩坏之处蔓延开来,所过之处,星辰寂灭。
第二幅壁画,展现的是一个辉煌的文明,其建筑风格与科技(或法术)水平远超想象,人们驾驭着流光,构建着庞大的城市,显然对应着苍渊曾提及的“守望者”文明。他们正在与那股黑暗洪流激烈对抗,无数光耀的身影前赴后继,却难以阻止黑暗的侵蚀。
第三幅壁画,画面中央,有九颗最为璀璨的星辰(或光点)从文明最核心处升起,它们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横贯星空的巨大光之壁垒,暂时阻挡住了黑暗洪流的推进。那九颗星辰的光芒特质,竟与陈凡等人身上的曜印属性隐隐对应!
“这……这是……”赵铁柱声音干涩,指着壁画,难以置信。
“九曜……”苏月喃喃低语,清冷的眸子中充满了震撼。
壁画还在继续。第四幅显示,黑暗洪流虽然被阻,却并未消退,反而在不断冲击着光之壁垒。而“守望者”文明似乎因为催动九曜之力付出了巨大代价,辉煌的城市开始黯淡。第五幅壁画则显得更为模糊,似乎描绘了一场终极的决战或变故,光之壁垒破碎,九颗星辰的光芒变得极其黯淡,四散纷飞,而黑暗洪流也被击退,但整个星空变得支离破碎,文明的火种似乎也随之飘零……
最后的壁画,则指向了他们的世界——一颗被紫日笼罩的星球,一道细微的黑暗裂隙贯穿天地,与星空壁画中那崩坏的一角遥相呼应!
“紫日……灾变的源头……竟源自星空的崩坏?”王小明快速分析着壁画信息,感到前所未有的认知冲击。
“九曜之力,是上古‘守望者’文明用以对抗混沌虚无的最终壁垒……”陈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为何周天逸的预言中,九曜的使命如此沉重。这不仅仅是拯救一个世界,更是延续一场跨越了时空的、对抗终极黑暗的战争!
苍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带着无尽的沧桑:“如尔等所见。吾等遗光会,并非‘守望者’正统后裔,而是当年大战后,一部分负责看守此处‘星核遗冢’及记录历史的旁支幸存者所建。吾辈使命,便是守护这些历史碎片,等待……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钥匙’的回归。”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陈凡九人身上:“‘溯源之纹’,乃是识别‘钥匙’,即真正九曜传承者的唯一法契。唯有身负正统九曜印记者,于特定机缘下,其灵魂本源方能与这殿中烙印共鸣,显化此纹。白芷姑娘于昏迷中得见,证明尔等……确为预言所示之人。”
真相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不再是偶然获得能力的幸运儿,而是背负着古老文明存续希望的、命中注定的守护者。
“林夜他……”林火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他的力量……”
苍渊叹息一声,指向一幅较为隐蔽的壁画角落,那里描绘着一颗被黑暗侵蚀、光芒变得污浊混乱的星辰:“混沌之力,最擅蛊惑与扭曲。汝等故友,其所获‘万象熔炉’乃至‘深渊吞噬’,恐非正道传承,极可能是被混沌污染、堕化的‘暗曜’之力。其灭世之举,或许……亦是混沌侵蚀其心智所致。”
这个解释,让陈凡等人对林夜的复杂情感中,又增添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悲凉。林夜,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这场跨越时空的战争中最可悲的牺牲品之一。
“前辈,”陈凡压下翻腾的心绪,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等如今力量十不存一,该如何履行这‘九曜’之责?这殿中,可有先贤留下的指引?”
苍渊的目光投向大殿最深处,那里有一座悬浮于空、由无数星光符文环绕的石台。“星核遗冢的核心,存放着先贤留下的部分传承知识与一件信物。但能否获取,需看尔等自身造化,以及……是否能够得到‘星核’的认可。”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地补充道:“此外,据典籍记载,当年‘守望者’文明在最终崩解前,曾于各处要地设立庇护所与传承基地,其中一处名为‘望舒’的基地,保存着关于九曜合一、构筑‘绝对守护结界’的最终奥秘。尔等若想真正肩负起使命,寻得‘望舒基地’,将是必经之路。”
望舒基地!周天逸昏迷前的提示与此地记载相互印证!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棋盘,以及肩上沉甸甸的担子。
九曜众人站在溯源殿中,望着那记载了浩瀚历史与悲壮命运的壁画,望着大殿深处那星光缭绕的石台,心中充满了震撼、茫然,以及一份逐渐清晰的、无法推卸的责任感。
属于他们的真正征程,或许此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