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佣人穿着整洁的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见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架势，心里直翻白眼。
一个外室生的儿子，还敢在这儿摆谱？
不过嘴上还是客客气气。
“您跟我来吧。”
佣人领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
到了客房门前。
她停下脚步，侧身让开，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
可那笑意根本没到达眼底。
“你叫童轩是吧？”
“大少爷念在你是五姨太的亲生儿子，才给你留了这间房。你既是客人，也请守点规矩。别乱闯别乱碰。我们黎家东西多，随便一件都值你全家半年的饭钱。你要是不小心弄坏啥，丢的不光是你自个儿的脸，连五姨太都没法跟老爷交代。”
童轩站在原地，听见这些话，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连个佣人也敢看不起他！
可他不会低头，也不会退缩。
既然进了这个门，他就一定要拿到他该得的东西。
他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只是死死盯着前方。
“嗯。”
小衿衿跟黎卿辰刚回院子。
太阳已经西斜，晚风轻轻拂过树梢。
她的小脚一进屋就忍不住打颤，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
黎卿辰见状，眉头微蹙，立刻扬声唤人。
“快，端饭来，热着的。”
看着三岁的小丫头趴在餐椅上，两条小腿悬空晃荡，小手却仍紧攥着那只银勺子，一口一口吃得香喷喷的，嘴角还沾着米粒。
他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这小家伙，是真的放下心了。
吃完了饭，碗筷还没撤下去。
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便提着灯笼匆匆赶来传话，说是老太太有急事要见大少爷。
黎卿辰闻言，放下手中的帕子，起身将小衿衿轻轻抱起。
他本打算送她回黎建隳的院子歇息。
谁知推门进去一看，屋子里空荡荡的。
贴身丫鬟忙迎上来解释。
“回大少爷，三少爷一早便出门了，说是去城东看新到的药材，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他点点头，没多说一句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怀中已迷迷糊糊的小人儿，索性抱着她，调转方向，直接往老夫人住的正院走去。
小丫头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晚风拂过她细软的发丝。
没走多远，她就彻底沉入梦乡。
老夫人这几天一直忙着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这会儿听见下人通报大少爷来了，还抱着孙女，连忙从藤椅上起身，拄着拐杖迎了出来。
一见到孙女睡在孙子怀里，闭着眼睛小嘴微张，脸上还挂着梦里的笑意。
“哎哟，睡得可真香啊，叫都叫不醒！”
她一边笑，一边伸手轻轻捏了捏小衿衿的脸颊。
“怕是今天玩得太疯了，精神头全耗光了。”
黎卿辰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
“我抱她进屋歇着，免得吹了风着凉。”
他轻轻掀开纱帐，将小人儿小心地放在床上，又细心地替她拉好薄被。
老夫人站在床边，望着孙女安睡的模样，眼中满是慈爱。
“这几天天气闷热，暑气重，你们得当心。抽空去后院摘个大冬瓜，洗干净，切成薄片，敷在衿衿的手心、脚心和额头上，能退散热气，清心安神！”
“是，老夫人，我记下了。”
黎卿辰恭敬应声。
等祖孙俩挪到客厅坐下，天色已暗。
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忽而轻叹一声。
“我听底下人说，衿衿在内地的大哥，前几日跟着一支商队偷偷摸摸地来了？这会儿正住在姜楠院里，没人敢声张，只悄悄安顿着？”
黎家大院虽说宽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可下人们嘴皮子都利索，耳目灵通。
而老夫人，就是这风的源头。
家里哪怕只是谁打翻了茶杯，她准是第一个知道的。
何况是外姓人偷偷入境，又住进偏院这等大事。
黎卿辰神色不动，只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回答。
“对，昨天傍晚到的，我已经派人查过身份，确实是衿衿的亲兄长。”
没等她往下问，他便主动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了出来。
“衿衿跟他其实不算亲，毕竟人家这次是专程来探望五妈的，咱们既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我已经安排好了干净的客房，让他住上几天，等过几天再派人稳妥地送他离开，绝不让他多留一天。”
“你说他们不亲？”
老夫人的眉头立刻紧紧拧成了一团。
她原本心里还盘算着，看在孙女张衿衿的面子上，把那个姓童的叫过来坐一坐。
可如今听这么一说，人家根本就跟衿衿不亲近。
那她还费这心思干什么？
纯粹是白操心一场！
“连自己亲妹妹都搭不上话、说不上贴心话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老夫人的语气骤然严厉起来。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说是来看老娘，背地里指不定打着什么算盘！你跟老三都给我睁大眼睛盯紧点，别让这种心思不纯的人接近我那宝贝孙女！要是让我发现他带坏了衿衿，我饶不了你们，听见没有？我拿你们是问！”
老夫人这一辈子，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
她不是瞧不起姜楠那个前夫一家，而是实实在在地看清了。
那个姓童的，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精于算计的味道。
黎卿辰站在一旁，始终没有接话。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童轩如今都这么大个人了。
翻山越岭、千里迢迢跑来黎家，真就是为了看亲娘？
说得轻巧，可这背后哪有那么简单？
要是真是为亲情而来。
早些年他怎么不见人影？
“奶奶您放心，”黎卿辰终于开口，“我们肯定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碰面。只要他在咱们这儿一天，我就会盯牢一天，绝不让他接近衿衿半步。”
黎老夫人这才缓缓点了点头，神情稍稍放松了些。
“记住了，就当他是路上碰见的陌生人，是偶然路过投宿的外人。该吃的饭菜给他，该住的房间让他住，礼数周全，但绝不多给一分亲近。等他住够了，客客气气送走就行。咱们黎家，不能落个待人小气的名声。”
“好，我明白。”
黎卿辰认真应下。
祖孙俩说完这些，黎卿辰这才转身，伸手推开了卧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