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鹏和陈大雷对视一眼,没有任何异议,齐声道:
“是!跟着大队长!”
“第三,狠辣!”
第三根手指竖起,
“咱们是去拆炮的,不是去耍把式的!俯冲要果断,投弹要干脆!
四架飞机,火力全开!争取一轮就给他报销八成!
绝不拖泥带水!打完立刻爬高,按预定路线返航!”
“是!”四人齐声应道。
“都清楚了?”
江岳扔掉树枝,站起身。
“清楚了!”
“好,”
江岳拍了拍手上的土,语气稍微放松了些,
“现在,都给老子放松点。该检查飞机的检查飞机,该喝水的喝水,抓紧时间眯一觉也行。养足精神,等信号。”
他抬头看了看有些偏西的日头,又望了望北方官村的方向,眼神平静无波。
“孔二愣子还得跑一阵呢,咱们,不急。”
命令下达,气氛却并未松懈。
段鹏几人立刻散开,朝着自己的战机走去,或是再次检查挂弹,或是围着地勤询问细节。
机场上,引擎不再轰鸣,只有风声、远处地勤的吆喝声、和一种大战前特有的、紧绷的寂静。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夕阳的余晖将机场的黄土染成一片赤金,远处的山峦轮廓开始模糊。
电台耳麦里传来的消息让等待了一下午的江岳等人精神一振,但随即又平复下去
——孔捷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战术,今夜扎营,明日总攻。
江岳从01号机的轮胎旁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都听见了?”
他声音平静,扫过围过来的三名飞行员,
“孔副司令要稳扎稳打,这是对的。夜里咱们的鸟儿眼神不好,鬼子炮兵也看不清山下,炸了白瞎。”
他挥挥手:
“解散!该吃吃,该喝喝,抓紧时间睡觉!养足精神,明天一早,有硬仗要打!”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又似乎眨眼即过。
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机场上的寂静就被急促的脚步声和电台蜂鸣器刺耳的“滴滴”声打破。
电报员几乎是跳着冲了过来,手里捏着刚译出的电文纸,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
“大队长!孔副司令电报!攻击开始了!三个团全线展开,已经和鬼子外围接上火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岳猛地睁开眼,没有丝毫刚睡醒的朦胧,眸子里一片清明锐利。
他腾地站起身,大衣滑落也顾不上。
“集合!”
一声低吼如同炸雷,瞬间惊醒了所有浅眠的人。
段鹏、陈大雷、王根生、李大柱四人如同被弹簧弹起,瞬间冲到江岳面前,站得笔直,脸上最后一丝睡意被兴奋和紧张取代。
江岳目光如电,快速扫过四人,没有任何废话,手臂猛地向北一挥,声音斩钉截铁,穿透了清晨冰冷的空气:
“登机!出发!”
命令一下,整个机场瞬间如同烧开的滚水般沸腾起来!
地勤人员发疯似的冲向各自的岗位。
“撤轮挡!”
“通电!”
“启动引擎!”
吆喝声、口令声此起彼伏。
四名飞行员如同离弦之箭,奔向自己的战机,手脚并用地攀上舷梯,敏捷地滑入座舱。
江岳最后一个登上01号机,座舱盖缓缓合拢,将外界嘈杂的声音隔绝了大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越来越清晰的心脏搏动声。
他熟练地打开一个个开关,仪表盘上的指针纷纷跳动起来。
“02号准备完毕!”
“03号准备完毕!”
“04号准备完毕!”
短促清晰的汇报通过机内电台传来。
“启动引擎!”江岳下达指令,同时拧动了钥匙。
“轰——嗡嗡嗡——!!”
m-82气冷发动机粗犷的咆哮声猛然炸响,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四架“三头怪”庞大的身躯同时剧烈颤抖起来,排气管喷出淡蓝色的烟雾,巨大的三叶螺旋桨由慢到快,最终化作一片模糊的圆影,卷起地面漫天尘土,吹得周围的地勤人员几乎睁不开眼。
江岳透过沾满尘土的座舱玻璃,最后看了一眼北方天际,那里依旧平静,但他知道,几十公里外,激烈的战斗已经打响。
他稳稳握住操纵杆,深吸一口气,对着送话器,声音冷静无比:
“塔台,秃鹫小队请求滑出。”
“允许滑出!祝胜利!”
四架钢铁巨兽依次松开刹车,缓缓滑出停机位,转向主跑道,发动机的轰鸣声越发震耳欲聋。
朝阳的第一缕金光终于刺破云层,恰好照射在领头01号机那狰狞的三联装机枪和机身上醒目的红色五角星上,反射出冰冷与炽烈交织的光芒。
四架“三头怪”保持着紧凑的队形,发动机低沉有力地轰鸣,掠过晋西北清晨苍翠却沟壑纵横的山峦。
采用经济时速飞行,时间比江岳预估的稍长,近半小时后,下方地形开始与脑海中那幅立体地图吻合。
官村矿区那一片狼藉的开阔地和蜿蜒的矿洞入口已然在望。
更醒目的是天皮山
——那座陡峭的、如同楔子般钉在矿区侧翼的山头。
江岳降低高度,能清晰看到山脚下腾起的阵阵硝烟,以及如同蚂蚁般细小、却不断喷吐火舌的步兵交战战线。
枪声爆炸声被引擎轰鸣掩盖,但那激烈的程度却仿佛能透过空气传递上来。
他调整了一下无线电频道,清了清嗓子,压下心中那股对鬼子深入骨髓的恨意,让声音尽量平稳:
“地面指挥所,地面指挥所,这里是秃鹫一号。孔副司令,听到请回话。”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耳机里传来了孔捷那熟悉的大嗓门,但此刻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和火气,背景里还有隐约的爆炸声和喊叫声:
“秃鹫一号!老子是孔捷!他娘的!你们可算来了!听见没?老子这边打得正热闹!”
话音未落,一声格外沉闷的爆炸声从下方山脚传来,腾起一团巨大的烟尘。
孔捷的声音猛地拔高,几乎是在骂娘:
“操!狗日的小鬼子!就他娘躲在那破山头上!
那两门九二步炮!
鬼精鬼精的!
打几炮就缩回去,老子的人冲了两次,连炮毛都没摸到,反倒折了十几个弟兄!
迫击炮够不着,机枪扫上去就是挠痒痒!真他娘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