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身旁的警卫员使了个眼色,几个战士立刻心领神会,枪口微微抬起,警惕地扫视着碉堡内外和四周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冷枪或陷阱。
“你们的长官呢?”
孔捷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一个戴着伪军大檐帽、领章上是个连副模样的瘦高个儿赶紧上前一步,腰弯得几乎要折过去,脸上堆着谄媚又惶恐的笑:
“报告……报告八路长官!我们连长……他,他刚才跟着太……啊呸!跟着鬼子一起撤回城里去了!临走让我们……让我们在此等待贵军,弃暗投明!”
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鬼子都撤了?”
孔捷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他,
“一个没留?”
“是是是!都撤了!
刚才骑兵被打退后没多久,城里就来命令了,剩下的十几个太君……不,鬼子,立马就收拾东西,坐上三轮摩托跑了!就留下我们在这儿……”
伪军连副连忙点头哈腰地解释。
孔捷的心往下又沉了几分。
鬼子主动收缩了?
他盯着那伪军连副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
“这据点里,原来有多少鬼子?”
“回长官话,原来也不多,就……就一个小分队,十来个鬼子爷……哦不,鬼子兵,主要是监督我们。”
伪军连副小心翼翼地回答。
“城里呢?”
孔捷追问道,这才是关键,
“丰镇城里,现在到底有多少鬼子兵?说实话!
要是有一句假的,老子认得你,老子手里的枪可不认得你!”
他拍了拍挎在胸前的驳壳枪盒。
那伪军连副吓得一哆嗦,差点没跪下,连忙赌咒发誓:
“不敢不敢!长官明鉴!小的绝对不敢撒谎!城里……城里真的没多少鬼子了!”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
“原先那个战车中队开走以后,倒是来了个骑兵中队,凶得很……城里常驻的,就是一个鬼子步兵小队。
原来分散在各处炮楼、现在估计也撤回去了的,满打满算……顶破天,也就……也就一个中队不到的兵力?
可能还不到……长官,小的就知道这么多,真的!”
一个中队?
还不到?
孔捷眯起了眼睛。如果这伪军说的是真的,那丰镇城里的鬼子守军确实极其空虚。
怪不得要放弃外围据点,收缩兵力固守待援,或者……根本就是打算弃城而逃?
他挥了挥手,示意战士把这个喋喋不休表忠心的伪军连副带下去看管起来。
周围的枪声已经完全停歇,只有风吹过旷野的呜呜声和部队轻微调动时装备碰撞的铿锵声。
一种诡异的宁静笼罩着刚刚经历过激战的前沿。
几个团长和参谋都围了过来,看着孔捷。二团长性子急,开口道:
“副司令,看样子鬼子是真怂了!
兵力空虚,顶不住了!咱们是不是赶紧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冲进去拿下丰镇?”
孔捷没有立刻回答。
他掏出旱烟袋,慢条斯理地摁上烟丝,划着火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幻不定。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鬼子一贯狡诈凶狠,这么干脆地放弃外围,要么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兵力捉襟见肘到了极点;
要么就是在城里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比如巷战的陷阱,或者故意示弱引他冒进?
但根据游击队的情报和眼前伪军的供述,前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鬼子在整个晋西北都被李云龙师长和丁伟他们打得焦头烂额,兵力分散,丰镇这种地方,能有一个中队鬼子就算不错了,经过刚才的消耗,恐怕更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孔捷猛地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管他娘的是空城计还是陷阱,老子今天都得去瞅瞅!”
他声音斩钉截铁,
“命令部队!不要松懈,保持战斗队形!侦察排前出,扩大侦查范围,警惕鬼子埋伏或侧击!”
“五团为左翼,八团为右翼,二团居中,十一团和游击队负责扫清残余据点并看守俘虏、保障后路!
汽车连跟着二团,随时准备支援!”
“全军呈攻击阵型,向丰镇城区,快速推进!
遇敌零星抵抗,坚决消灭!遇敌主力固守,立即报告,给老子用炮和火箭筒轰他娘的!”
“是!”
各级指挥员轰然应诺,立刻转身跑回自己的部队传达命令。
短暂的宁静被打破,八路军队伍再次如同开闸的洪流,以更加谨慎但坚决迅速的姿态,向着已然洞开外围防线的丰镇城区,汹涌压去!
尘土飞扬中,刺刀闪烁着寒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前方那座看似寂静的城池。
孔捷骑在一匹东洋大马上,举着望远镜,眉头越皱越紧。
这一路过来,太顺了,顺得让他心里直发毛。
从第一个碉堡群开始,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白旗一面接一面地竖起来,伪军成排成连地放下武器,点头哈腰地出来投降,嘴里念叨着“欢迎八路军”、“弃暗投明”。
几乎没费一枪一弹,他麾下的几个团就浩浩荡荡地开到了丰镇城下。
眼前的丰镇城,更像是一锅烧糊了的粥,乱糟糟地冒着烟。
城门洞开,连个站岗的影子都没有。
城门口挤满了惊慌失措、拖家带口想往外跑的百姓,还有不少脱下军装、混在人群里想溜号的伪军散兵游勇。
哭喊声、叫骂声、和骡马的嘶鸣声混作一团。
几处民房冒着黑烟,像是刚被抢劫或发生了火灾,也无人救火。
空气中弥漫着恐慌和失败的味道。
“他娘的,唱的是哪出?空城计?还是真跑光了?”
孔捷放下望远镜,啐了一口。
这景象,分明是鬼子刚撤走不久,伪军彻底没了主心骨,作鸟兽散前的混乱。
“副司令,太安静了,怕是有诈。”
这如同是空城计一般的景象,会是什么情况?